众人自然哗然。
户部向来吝啬,此时出头就意味着要自己掏银子。大皇子与礼部尚书关系密切,怎会不知国库空虚?站出来,自然做好自掏腰包的准备。
若是大皇子妃与关内候在场,自然会阻拦一二,留待圣人下决断;奈何南疆利益实在让人眼红,太子只是一时犹豫,被大皇子一时莽撞抢了机会,此刻脸色更是难看,别过头去与长孙晓燕说话做掩。
文如玉握着独孤雅荻的手,凑近问:“你怎么看?”
独孤雅荻配合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说话:“银子拿不到了,你想不想要玉?”
“到手的为何不要?”
“我以为你遵从圣人旨意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意思。
独孤雅荻没想到他敢光明正大做阳奉阴违的事,愣了一下才接着道:“曲摩束能得到圣人信任,领了属国国君,与谁做生意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玉矿不是献给永煦了?”
“总得给他留点生意做,不然拿什么进贡?银子不能外流,工匠又属前高昌王室的最好,再送些好料给皇后,让大皇子白跑一趟,你说好不好?”
“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又与太子妃谈了什么?”
独孤雅荻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没什么,就是联手把瞿艺真弄进大皇子府去,让她做个内应,埋个伏笔。”
“太子肯同意?”
“深入敌后的棋子最危险,也最重要。”
“如何确保瞿艺真不反水?”
“确保不了呀。”独孤雅荻眉眼弯弯,往他肩上一靠,“那就不确保了呗。她在深宅后院,最多能知道的就是大皇子的态度……”
“你只是想把人弄走而已。”
独孤雅荻语气带上几分委屈:“郎君怎么这样想人家……”
文如玉懒得搭话,自顾自喝起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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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摩束瞧见站出来的人并非文如玉,意识到问题,却不知是计划的哪一环出了问题,只能斗胆发问,低着头,声音不软半分:“敢问这位是?”
“本王乃永煦庆王。”
独孤雅荻扯着文如玉的袖子小声问他:“庆王?大皇子有封号?”
“及冠礼后有,不过都在京城住,直到有人继位,或者立下军功得到封地,惯常不会用。”文如玉听见她问的是正经问题,不得不闷声回答,那不情愿的模样又惹得独孤雅荻笑了好一阵。
依旧跪在台阶下的曲摩束听不见议论,只是微微摇头:“某从未听过什么庆王,整个南疆只认镇北王一人。”
这话却是有些过了,端坐上首的容裕帝端起酒杯,却是在手中把玩,瞧着下方不出声。
曲摩束又继续道:“当然,某偏安一隅,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也请庆王多多担待。只是事关南疆民生安危,某实在是……”
大皇子等了半晌,等不来曲摩束继续往下说,索性朝文如玉抬抬下巴:“镇北王意下如何?”
文如玉面露难色:“臣尚在休假,且婚事将近……”
于是大皇子转身向容裕帝行礼:“请父皇明示!”
“国之大事当前,你领小队人去一趟,看着些,朕放心。”圣人又侧眼看见扯着文如玉的袖子,神色担忧的独孤雅荻,顿了顿,道:“带上你的王妃,大婚之前回来。”
给出的既是办事期限,更是亲口准下独孤雅荻的身份,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一个枣。
文如玉不好再拒绝,行礼应下。
“小枫小念,你们同去长长见识。”
被点名的六皇子与七皇子同时应声。
六皇子端木枫是第一次见,模样乖巧,笑容可爱,瞧着竟是比一旁的弟弟都年幼些;七皇子换了蟒纹的朝服,瞧着依旧瘦弱,朝服宽大的袖子垂落在身侧。
六皇子应答完,笑眯眯地朝曲摩束点点头:“我排行老六,尚未及冠,请多指教。——这是我弟弟。”
七皇子行完礼,不出声。
曲摩束这才安心,叫赤次将包裹打开,一时间光华遍地,鎏金的盘龙柱都黯然失色。
“这是某在清扫一处玉矿废墟时寻到的,见其形如玉树,光芒璀璨,便一同带来,特此献上。”
纵然容裕帝为君多年,此刻不由起身,难以维持姿态。底下的一众朝臣,除了几个修史的翰林文官,更是无一人辨认出。
感受到众人目光聚焦,容裕帝站直身体,轻咳一声:“此为高昌立国之时,高祖赠与的秘宝——五彩树,是为高昌王室正统血脉的象征。曲摩束,你有缘寻得此物,得继高昌遗志,受封南诏王,臣我永煦,统领南疆,保一方平安,同时精心供奉此树,不可有丝毫闪失。”
此言一出,南疆以越部为首,成为永煦的属国一事便算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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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王之事并非小事,自当仔细准备,一时间只是拟了诏书,定下明日一早去驿站当众宣读,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遍四方,至于什么册封礼仪、纳贡事宜都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治理水患。
要事言毕,圣人带着皇后与梅贵妃下去歇息,留朝臣宴饮。文如玉尚且有事要议,暂时脱不开身,独孤雅荻便随意寻了个借口溜出保和殿。
将出殿门,瞧见外头廊下,七皇子端木念倚着柱子赏月,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独孤雅荻,快步走了过来。
独孤雅荻笑着问“七皇子安”,端木念摆摆手,嘴巴开开合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若原意,唤我一声姐姐。”
“陈姐姐……镇北王兄呢?”
“缠着户部尚书呢,圣人开了口户部肯定要拨银子,大皇子愿意自己掏腰包,钰成为了大婚怎么样都得省些,现下拿着鸡毛当令箭。”
“哦……这样啊。”
“没别的事情了?”
“没,没了。”
“我倒是有事要问你。”独孤雅荻说着,往边上走了几步,“走去你三皇兄的地方说话,白日里钰成借那处给我换衣服。”
端木念只是跟上,一言不发。
路不远,绕到殿后百步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