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起,不疾不徐,怡然自得,闻之心旷神怡。
一时间四下无声,唯余触弦的铮铮乐音。
曲毕,余音未散,早已有响亮的喊声隔着墙传进来:“镇北王请陈姑娘去花园!”随着声音一同出现在墙头上的,还有一脸无奈的萧墨。
宇达气得直甩手:“不让你进你怎么还敢翻墙!你……你大胆!”
“皇后娘娘恕罪,王爷实在担心,一定要属下将陈姑娘带过去。”萧墨不敢下地,在墙头站直了行礼,低垂着脑袋。
皇后睁眼瞧见是萧墨,挥手道:“不妨事,把扇子拿来,给陈姑娘带上,你们自去便是。”
独孤雅荻见状,接了东西行过礼,不再多留,绕出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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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去花园,萧墨却一路带着人往小路上绕过去了,越走越发偏僻荒凉,几乎不见人。
“这又是去何处?”
“王爷的……应该是三皇子的,地方。”
“所以是何处?”
萧墨在破败的宫门口停下脚步,侧身示意独孤雅荻进去。
跨过门槛,只剩半截的木门半歪半倒挂在门框上,破了洞的石墙边放着块缺了角的牌匾,地上的砖石被荒草淹没,石砌的井边耷拉着半截麻绳和边缘破了口的木桶,还有张翻倒的、缺了腿的木桌。
文如玉站在正殿门口,朝她招手。
独孤雅荻拎起裙摆,快步走到他面前,将皇后送的团扇递给他看。
文如玉接过扇子,摸了摸刺绣精巧的扇面,轻轻摇了几下扇子,问:“皇后送你的?”
“是啊,她让我弹梅花三弄,之后萧墨来了,没来得及说话。”
“不怪他,是本王心急了些,担心你受委屈。”
“话说得好听。”独孤雅荻瞪他,伸手去拿扇子,“我可还没仔细瞧过呢。”
“没甚好瞧的,不过是名贵些的刺绣团扇。”文如玉却是将扇子举高,不给她。
“那给我瞧瞧!”独孤雅荻便踮起脚尖去够。
“来拿。”文如玉又将扇子举高两分,直高过头顶去。
独孤雅荻估量了下差距,发现自己即使踮起脚尖,也才将将能攀上他的肩膀,伸直了手更是只能摸到他的手臂上,气得跺脚,索性手臂一弯整个挂在他脖颈上:“我够不着!给我!”
“不给。”
“为什么不给?!”
“你说说,皇后叫你去作甚?”
“就是让我弹琴啊。”
“没罚你?”
“多让我站了会儿,一刻钟不到,旁的无事。”
“让你弹什么?”
“我自己提出弹良宵引,她还问我会不会弹梅花三弄,说只管弹,好坏与旁人无关,我就弹了。”
文如玉放下手,独孤雅荻一把将扇子拿了去,人却是被抱了个满怀,张着手无奈道:“松松。”
文如玉将头埋去她颈侧,深吸一口气,又狠狠抱了一下,才略微松开些,仍是将人搂在怀里,将下巴压在她额前,放柔了声音:“皇后这般做,却是要试试你与梅宴琳关系如何。你若说不会,今晚怕是要遭殃。”
“不止呢,还要看看我识趣不识趣。我这几日与长孙晓燕走得近,她当然要看看我配不配得上。”独孤雅荻往他肩膀上一靠,随意转着扇子瞧了几眼。
“她自然满意,才送你这扇子。”文如玉一伸手,又将扇子拿了去,单手一抛,扇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又被稳稳接住。
“对啊,你还不肯让我好好瞧瞧。”独孤雅荻挣脱出去,退开两分,双手叉腰盯着他。
“确实没甚好瞧的,扇子上抹了些呛人的香粉,惹人得很。”文如玉一伸手将扇子扔出院墙去,“让萧墨带回去。”
“那便不用了,你另送我一把。”
“怎么还找我要东西了?”
“没有吗?”
“有,当然有。”文如玉笑,往殿内走了几步,“明日你去原盈阁挑就是。”
“你陪我去。”
“本王不是闲人,怎的整日陪你上街?”
“你就得是个闲人,南疆的事情可与你无关。”
“行行行,陪你去。——来,这便是我与你说的去处,你且看看。”
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赫然是半面倒塌的院墙,往左瞧便是金碧辉煌的殿宇外墙,往右边瞧,隔着几间矮小的木屋子,再往远处竟然是人来人往的御膳房背后,这会儿已然开始准备晚宴,不少宫女太监进进出出。
“这宫殿是什么地方?怎么一头是保和殿,一头是御膳房?”
“是阿逸生母的居所,已经废弃十余年了。”
“废弃?因为……离开了?”
瞧着独孤雅荻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的模样,文如玉有两分好笑,牵上她的手,捏捏她细长的手指,道:“阿逸的生母是一个不起眼的嫔,生下阿逸后投靠皇后,直到被卷进宫斗,打入冷宫郁郁而终,这座宫殿便也废弃了。宫里的人都说不吉利,不愿来,御膳房送膳都要绕一段远路,只有阿逸肯带着本王来躲清静。”
“真是……”
“是什么?”
“我想想……该怎样说呢?或许是,年年花落无人见吧。”
文如玉不说话,只笑,道:“殿内尚有几间完好的屋子,你去换身衣裳。”
“你不是精挑细选出来这身给我,怎的又要我换?”
“刚去见过圣人,拿到了你的朝服,去换上。”
“你又是从何处知道我穿衣裳的尺寸的?”
“问了你的侍女,叫青竹那个,自然就知道了。”
独孤雅荻摇着头,叫来南珠二人,往殿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