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多年,此时不动声色压下心头的怒火,露出笑容,转移话题:“这是去年冬天闽南送来的滇红。”
大皇子妃杨雅接话道:“滇红可是永煦数一数二的好茶,陈姑娘不妨细细品味一番。”
独孤雅荻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品味半晌,放下了茶杯。
梅宴琳同样细品一口,半眯起眼睛夸赞道:“微苦回甘,好茶!”
独孤雅荻将茶杯往边上挪了两分,提笔写道:“醇滑细腻,确是好茶,可惜……”
写到这儿,放下了笔。
梅宴琳发问:“我等不过寻常人家,想见到这等上好茶叶便是千难万难,有何可惜?”
“小女更爱普洱。”
“普洱?”
在座皆皱起了眉,安静许久的董冰岚忍不住开口:“什么普洱?有这种茶?”
梅贵妃若有所思,低头思考着什么。
梅宴琳咬了下嘴唇,轻声开口:“可是与南疆来往的商队,前年偶然带回来的那种茶饼?”
独孤雅荻看她一眼,眼神带笑,看得梅宴琳心头冒火,继续低头写:“正是。王爷昨日让小女沏了一壶,那等甘爽陈香让小女难以忘怀。”
写到这儿,停了笔还不算,独孤雅荻还闭上了眼,似是在回忆那醇厚的茶汤。
梅宴琳气的牙痒,敢情陈灵衡连装都懒得装了,王爷都叫上了!
不料杨雅却是赞许地点点头:“普洱确是好茶,可惜高昌已亡,商队再难通行,本王妃也是许久没尝过普洱茶了。”
独孤雅荻低头避开杨雅投来的眼神,写:“昨日小女问起,王爷说已将最后一饼茶沏了。”
杨雅叹息一声,不再搭话,身子后仰靠在亭子栏杆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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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此时侍女来报,太子已到山庄外,片刻就来。
梅宴琳侧头看了一眼亭子外的两人,起身向梅贵妃行礼道:“侄女想先行一步,有事问陈姐姐,望姑母恩准。”
梅贵妃摆摆手:“莫要迟到了。”
梅宴琳应了一声,轻轻扯住独孤雅荻的袖子:“陈姐姐会回答我的问题,对吗?”
独孤雅荻心下发笑,面上不动声色起身,随着梅宴琳走出嘉黛园,青竹侧身避开挡路的侍女,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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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石子路走了一段,梅宴琳猛地停下,一旁的独孤雅荻差点撞到她身上,幸亏有青竹拉了一把。
青竹向前一步将独孤雅荻掩在身后,眼神冷了下来:“梅姑娘找我家姑娘有何贵干?”
梅宴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陈姑娘为何穿了青色的衣服?”
独孤雅荻抬起一只手按在青竹肩膀上,五个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青竹顺应着回答:“姑娘说,这身衣服是王……王爷亲自挑选了送到府上,嘱咐姑娘务必穿来赴宴的。”
说完,青竹微微侧头看向独孤雅荻,眨眨眼睛,意思是会不会太狠了?
独孤雅荻摇头,示意她往前看。
一回头,就见梅宴琳精致的脸上惨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死死咬着下唇发不出声。
青竹脸色好看了些,轻声道:“姑娘还说,她没工夫陪你们胡闹。”
说罢,青竹侧身让开路,独孤雅荻径直走过梅宴琳身边,甚至没有侧目看她。
走出数步,青竹想起另一个问题,压低声音:“姑娘,咱们往哪儿走?”
独孤雅荻轻轻摇了摇手腕上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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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二人来到了前院,恰见文如玉与一红衣公子相谈甚欢。
待到近前,才觉那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更是用精工雕琢的金簪玉冠束起长发,双手负在身后,一边听文如玉说着什么,一边不住点头。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红衣男子转过头,容貌与当今圣人有七分相似——正是太子端木朗。
文如玉见到独孤雅荻二人,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越过大皇子站在独孤雅荻面前,转身对太子介绍道:“这就是陈灵衡。”
端木朗的眼神上下扫视一番,移开目光看向文如玉,笑着应道:“当真是人间绝色,难怪文弟喜欢。”
文如玉点头应答:“那是自然。”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只手向独孤雅荻伸去——独孤雅荻也在抬手,正好让他扣住手腕,带着人往里走。
端木朗却是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开口问文如玉:“陈姑娘为何用了如此重的西域迷迭香?”
文如玉脚步一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借由面纱遮挡,悄悄笑着的独孤雅荻,解释道:“灵衡的侍女手笨,将香料撒了。”
端木朗哦了一声,也往里走去。
独孤雅荻一边走,一边往文如玉身边靠近了几分,借着两人垂下的袖子遮挡,轻轻动了动手,勾起手腕用指甲轻轻划着他紧实的小臂,写:“大皇子呢?”
文如玉反手,用同样的方式写:“在安排宴厅。”
“为何没解决?”
文如玉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若不是独孤雅荻一直紧紧地盯着他,怕还是发现不了。他写:“本王送了一饼普洱。”
独孤雅荻轻轻“呀”了一声。
“怎了?”
“我在后院告诉梅贵妃你府上没有茶了……”
文如玉脚步乱了一瞬间,侧头看了独孤雅荻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独孤雅荻略微侧头过去,又小心地微微抬眼看他一眼,极快地低下头去,一副小女儿家面对心上人的神态。
落在两人身后的端木朗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一边感叹梅贵妃白做嫁衣,一边却又忧心文如玉若是与镇西将军联手他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现在两人都在京城,远离边关,心下又舒坦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