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水波翻滚,她尖锐怒斥,水幕高高涌起,水火相交,冲着中心波澜一拥而去,伴随着一阵翻涌浪花,三人身下的木筏左摇右晃,被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的蚩灵按住。待到一切平复之时,三人才平稳视线,紧接着便是空灵无情的声音传遍的世上各地。
“灾祸由生灵起,自由生灵灭,灾难要靠你们自己的责任来平复。”
旁边的修士眼巴巴地等待蚩灵消灭水灾,不想只得了这个结果,高高的期待被狠狠地摔下,心中的绝望令他们头脑失智,大喊大叫着发泄自己的怒火与哀怨。
眉心点红的蚩灵平静道:“水是生灵的埋怨,生灵的怒火,生灵的哀叹,是祸乱世间的修士与妖魔结成的恶,与我何干?我只做我该做的责任,挽救你们这些不知悔改的生灵,并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
淡然的态度令存活下来的人——无论妖魔修士还是灵,都闭上了嘴。他们都从这淡漠中嗅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一种令他们心底发颤的恐惧。
降服水灾,令其不再上涨的蚩灵伸出双臂,四灵便犹如彩画似的服帖在她肌肤上,灵活游动着。她朝这边看了看,和身边的族人说了什么话,一群蚩灵扎入水中,许久不再出现。
救她们姐妹俩的蚩灵同样没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唤回来他们三人愣怔地神智。
“好……让人震撼的力量。”舒怀霄说,抚着湿漉漉的胳膊,“你们刚才看到了吗?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这样厉害……没有灵气还能有这样厉害的能力?”
沈少清压住心底的惊愕,思索着说:“海中蚩灵,或许御水就是他们自带的能力,不需要灵气辅助。不过,好在他们生性薄凉……也不对,一视同仁?总觉得他们对任何都不感兴趣,只是履行自己的责任,不然,这天下怕是要成了他们手里的玩物。”
舒怀玉没说话,低头撩起一捧水,淡声说:“水变得清澈了。”
两人忙探出头,果真,原本浑浊的天海变得清澈透亮,一如之前那样水波粼粼,阳光落在上面不断跳跃,如金珠脱落。
“这也是他们的能力么?”舒怀霄捧起水,凝视着水面,“有这样的能力,早知方才就不让他走了,光靠我们三人实在是心有余力而不足,若是能唤起那些郁郁寡欢的修士妖魔——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让世间落得这副模样,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错。灾难面前,先不谈那些无趣的杀生敌对,还是先想办法携手共存吧。”
“你当真这样想?”木筏旁冲出一张笑意盈盈地面容,正是方才眉间点朱砂的蚩灵。
舒怀霄手一滑差点摔下去,被她捞住稳在木筏上。
“我名为辰衍,是蚩灵之首。”她说,“水忆录世间万物,奈何水灾突然冲破了那些水忆,如今水忆散落四处各地……虽说水位不会再涨,可下降的速度太过缓慢,污浊的水无法供生灵存活,倘若你们愿意,要不要和我一起寻水忆,清水源,救生灵?”
“好。”舒怀霄尤为坚定。
他们光是走遍被水冲裂开的中间陆地就花了两年,那片地方被重新起了个名字,唤作中川。
中川是首先得到稳定的地方,辰衍收回来水忆,派自己的族人去各地清澈水源,以保证生灵活下去的希望,这个过程中,舒怀霄三人始终跟在她身边。
起初,很少有人和他们一起行动,修士与魔还是那么势不两立,还有修士看到舒怀玉的红眼就嚷嚷着要杀了她,但在种种无力困惑的灾难面前,所谓的敌意被消减不少。得到帮助的人无论是谁什么身份,都别别扭扭的再把帮助分发出去,久而久之,自发跟随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以水织忆,这能力可真厉害。”舒怀霄说,“那你们岂不是知道世间万物的流逝与变化?可要是这样,为何还会对着灾难束手无策呢?”
“灾难不再水忆中。”辰衍唇边含笑,淡淡道,“蚩灵本就以‘忆’为主,不得插手,不得篡改,这是我们的使命,若我们违背了自己的使命,相应的也会得到惩罚。那些‘忆’在海底徐徐流过,是世间的根基。”
沈少清道:“守护世间根基就是你们的责任?”
“是,”辰衍说,点了点头接着道,“四散的水忆会挽救人,也会迷惑人,会有人以此做些不好的事情,故而要快速收回来,保证水忆的流动。”
舒怀霄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变得灰白毫无光泽的长发,明明最初遇到时是那样的光彩照人,如今她面色苍白无力,透着隐隐的灰,似是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
辰衍察觉到她的视线,温和一笑:“世上没有不劳而获,自然也不会有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的东西。”
“可那是在消耗你的生命。”舒怀霄低低的说。
“不必担心,我还不会死,我有漫长的生命。”辰衍说,她个子极高,抬起手轻轻地落在舒怀霄头顶,安抚着说,“唯有生灵的世间才是‘忆’若是没有万物流逝轮回,那世间不过是一具空壳,也没有忆录的必要。让生灵存活世间,同样也是我责任的一部分,这是我们的使命,你不必为我感到忧伤,那样会让我也觉得难过。”
辰衍抚了抚她的脸颊,“你与水有缘,不过,目前的我无法探测是何缘,水很喜欢你,我亦是如此。”
“我也喜欢你。”舒怀霄说,辰衍时常给她一种似有若无的温和,和母亲带给她的爱意是如此相似,让她分外眷恋。
“这还有人!”舒怀玉扬声招手。
“来了。”
舒怀霄和沈少清一同赶来,三人合力搬起来那些重重地石块。石块支起的夹缝中一地残肢,腐烂腥臭,三人面不改色——这味道他们这两年闻得多得多。
里头躺着个瘦小虚弱地青年,看到几人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气若游丝地向前攀爬。
“不必害怕。”辰衍俯身,将他从泥泞里救出来,“没事了,你活了下来。”
“谢谢……”青年嘶哑地说,“我……是段家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