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下来过脚面的水洼忽而跃起,从庄妍四周竖起密不透风的水幕,隔绝了舒望的长刀,同样也在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是段家人。”舒望侧身避开那些水。
狄缨面色不虞,阴沉地可怕,上前一步冷冷道:“你到底谁?”
“师姐,这事很复杂,但我——嗯?”庄妍奇怪地停顿,疑惑地垂头。
四人脚下踩着的地面忽地浮现出莹莹法阵光芒,尖锐的光如箭矢破开水面,刺破庄妍为保护自己竖起的水幕,瞬间把她给绞碎。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上一瞬她还在说话,下一瞬就绞为齑粉,消失在三人眼前,仅有水面遗留的波澜昭告着她曾存在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江如云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向往舒望身边靠拢,被狄缨用力拽着胳膊,拽到了她身后。
舒望心中的惊愕不亚于江如云,因为她从刚才那个忽然冒出来的法阵中,感觉到了属于母亲的魔气。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红娘说曾在洞灵源山秘境中遇到过母亲,难道就是这里?为何母亲要落下法阵,又为何杀了庄妍?”舒望心中百思不得其,蹲下身,手穿过水面触碰下方长着青草的地。然而法阵一晃而过,再没有浮现,她不过是沾了一手水。
“这法阵诡异,不知杀阵启动的原因是什么,我们还是——”舒望说,转身望见狄缨防备的面容顿了嘴边的话,改口道,“你这是做什么?庄妍的身份清晰明了,并不是我杀的,这时候你还要闹对立吗?”
“就是,你松开我!”江如云气急,朝着舒望嚷嚷,“姐姐,她不撒开我!”
“闭嘴。”狄缨难得狠厉,让江如云瞬间怔住。她望着对面三两步距离的舒望,握紧手中长剑,“庄妍的事我会再查,她的身份我已经明了,不会怪罪你。现在,难道不该是你对我们表明身份吗?”
舒望眯起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江如云不悦道:“什么身份,你又在说什么?难道你想说姐姐也是假的?”
“落下来之前,我除了注意她们两人,也一直在注意着你。”狄缨说,没有理会身后闹腾的江如云,“我感觉到一股很细微的魔气从水下拂过。那股魔气是从你身上散出来的。”
“你说什么——”江如云蓦地睁大双眸,脑海一闪而过假晓雪对她说的话,还有对方被枫霁月突然杀死前那番没说完,含糊不清意有所指的话。
舒望沉默应对两人疑惑不解的目光。
若是过去的她,可能就不做解释,说一声“分道扬镳”转身就走,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毕竟她向来是一个人,早就习惯身边匆匆而过的人和事,虽有怀念,但不会挽留些什么在自己身旁。
可从离开流川那一刻起,她所遇到的人和事让她在这一刻忽而生出辩解的心思,想要挽回即将失去的情意,又或者联系,想要延长些那些拥有过的东西。
“我是魔。”舒望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原本平静的心犹如身后哗啦啦留下的水,翻腾滚动,无法用冷静地态度阐述自己的想法,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说,“我之前都在流川,因为一些事……我不能说那是什么,但我没有想要害你们的心思。”
紧张的情绪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她心里拔地而起,带出封尘许久的过往,让她重现到小时候独自下青谷时的心情,面对着巨大的房屋,不断朝她打量的行人,窒息感再次扑面而来,给她一种相同无措。她眼前浮现出张婶那张摊开如饼的、染血毫无生气的脸,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走,想要逃回青谷。
江如云咬唇狠狠甩开狄缨,一路跑过去,把水面踩得噼啪作响,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即将退却的边缘拽回来,认真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姐姐。”
舒望略有不安地看着她,从她大而圆的眼眸清楚地看到自己更加苍白的脸,以及深深的,诚挚的感情。
江如云冲着她一笑,双目肿着,眼底还有血丝,脸上还带着水珠,发丝黏在脸庞。不是很好看的笑容,却让舒望感觉到一股暖意,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填满了她不安的心。
“如果姐姐要杀我,她早就动手了,何必大费周章跟着我跳下来。救了我还要杀我,未免太奇怪。”江如云说,转过身,把舒望护在身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盯着狄缨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怀疑姐姐,也不在意她到底是谁又做些什么,反倒是你,如果你有别的念头……这里可是就我们三个,真要发生点什么,有无数种让你不把这件事传出去的方法。我能想到最简洁迅速的那一个,你也能想到。”
面对紧绷的气氛,狄缨叹了口气,收剑入鞘,淡淡道:“你吓唬庄妍就罢了,这套对付我没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江如云脑海里酝酿的话脱口而出,戛然而止,声调都变得奇怪,“啊?啊?就这样?”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狄缨说。
“啊……你人还怪好的。”江如云挠挠头,娇俏一笑,“之前就想说了,嘿嘿,不过一直没来得及说。你当真不知道庄妍有问题吗?”
狄缨道:“要是我知道,怎么还由着你那样对她?”
“也是。”江如云长吁一口气,整个人仰到在流动的水洼里,仰脸喃喃自语,“庄妍还是死了,但不是我杀的,也不算是我为晓雪报了仇,她估计会怪罪我。我还真没用,哎——”
狄缨听到了她的话,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来,转而望向舒望,提议道:“之前种种我们暂且放下,先考虑如何走出去。”
舒望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