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刺骨变为枝繁茂盛,苍翠欲滴极大鲜艳了方才毫无生气的苍白,缓解了舒望眼中的空。
忽地这么柔软葱翠,还让她有些不大习惯,走了片刻才放松下来。
抬手拂开鲜翠叶子,舒望瞥见左袖破破烂烂,登时一阵心疼,来回扯看,一个没控制住,又撕衩一大片。
舒望:“……”
她平日手头紧,很少买胭脂水粉头饰等,大多数都存下来买香艳话本。流川那种地方,风过沙子糊脸,比她自己擦粉还要匀称,她曾买了一盒也只用了一次,后来叫红娘拿走,在客栈擦着,美美的欣赏自己的脸蛋。
而舒望只能买些好看衣裳满足自己。
太浅的衣裳染血要洗,太深的做工不好看,裙子太卡腿,不方便她行动奔跑。
挑挑选选好几家,才发现一套好看的玄青色衣裳。料子死贵,她咬咬牙,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了,忍着钱包瘪下的剧痛买下来,托红娘帮忙改成合适的她穿的版型,又在袍角处绣了好些漂亮纹样。
舒望最是喜欢这套衣服,往日在流川猎狼时,都要穿着斗篷,捂得紧巴巴,生怕血溅上面染脏了。
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舒望看一眼,再看一眼,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摸了摸腰后鼓鼓的包,这才舒坦些。
“幸好是狼王,不知妖丹能换多少钱。”她想着,推开拦路树枝。
尽头开阔草地,两方人马正在敌对,听见声响,不约而同地扭头望着她。
从绿叶中冒出来的女子血腥味浓郁,袖子破烂,露出白皙腕骨,手中提着一把刀。她从冬季而来,周身萦绕一股凌冽寒气,旁边的叶子都往后缩了缩。
舒望眨眨眼,站定身子。
左边几人清一色的白蓝法袍,边缘波浪滚滚,是段家人;右边的衣裳白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零零散散,极不统一,显然是散修抱团。
不知什么原因,两拨人剑拔弩张,气氛僵硬。
舒望不愿掺和,腼腆一笑:“你们忙,我路过,路过。”横穿中间空地,将要走过的时候,为首的段家人喊住她。
“站住。”男人上下打量一番,“你是哪家的?”
舒望回首:“我?我无门无派,散修。”
“散修?”段海元下巴微扬,不屑地笑了,“想过去,先把林中所得的东西交出来。”
舒望莫名其妙,“为何?你们段家少主不是说了,林中所得皆为自己的。”
此话一出,连他整个段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掩饰眼中嘲笑,讥讽道:“在我段家,就是我段家的东西,一群破烂散修,给你们,你们用得起吗?用的会吗?不过是给你们长长见识,竟还当真了?”
舒望还没说话,她身后一群散修倒是气得爆炸,怒骂:“你们这不是骗人吗!没想到段家竟如此狡诈!”
段海元冷哼:“入我段家林,拿我段家宝,你们一群偷窃盗贼,我不过是拿回来原本的东西,哪里狡诈?这种话竟好意思说得出来,真替你丢人,不愧是无门无派,无规矩的散修。”
舒望仰头看时间,算着快要到了申时,问道:“还给你就行了?”
身后散修焦急道:“同修,怎能让他如此欺辱你!”
“啊?”舒望没怎么感觉到被羞辱,“他说的也不错,反正就是他们家的东西,给他就是了。”
段海元抚掌大笑:“看样子散修里倒也有聪明人,不像旁的,蠢顿如猪。”
舒望摘下腰间的储物袋。
不能动用灵力,她带着的都是些滴血认主的普通储物袋,地方不大,够她一个人出行所带的物品。这一路以来,她薅了满满当当的药草,此时倒出来,直接兜了段海元一头,从蔫儿了的草堆里探出半个头,颇为滑稽。
舒望道:“可以了吧?”
“你——呸呸呸!”段海元满嘴土腥气,随手一抓看到快要枯死的药草,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气急败坏道,“你疯了?!白星草要在夜间小心采摘,不得伤及根部,你竟然直接撸了叶子!”
“师兄,这边的无味蛊死了!”
“凤头雀白也没了!”
“这里……”
“那个……”
每听一句,段海元眼白就往上翻,到了最后恨不得吐出白沫,就连那群散修也在到抽冷气,恨不能地看着舒望,又气又恼。
“这些可都是颇为珍贵的药草!”段海元崩溃大喊。
舒望歉然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清楚,就看着应该挺值钱就……对不住对不住,下次我定然小心。”
“还下次?你这没见识的还想什么下次?土包子散修!”段海元骂骂咧咧,心疼不已,从草堆里艰难拔出自己。
舒望道:“我自然是没见识才来到段家,如今是涨了眼界,可不能是土包子了。”
段海元怒道:“你现在长眼界有屁用?死都死了!就是变成肉包子也没用!”
“说什么包子,说着说着就饿了。”舒望小声嘀咕,转而又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也不迟嘛,下回我就不会让它们药性流失。”
段海元面红脖子粗:“你还想有下回?”
舒望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不来白不来嘛。”
他说一句,面前这女子顶一句,嬉皮笑脸,毫不知错,气得段海元胸膛剧烈起伏。
舒望瞥了那些没用的药草堆,补了最后一刀:“你骂我,还不如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教会我,避免下次发生同样的事。光在这生气那些药草也活不过来,净是浪费时间。”
“不知道又不是错,骂人只能气自己。”舒望咕哝着离去。
“你给我站住!”段海元长鞭一甩,乳白的鞭子利箭射出,冲着她纤细的脖子缠绕。
一只手挡住长鞭,反手握住鞭子。
舒望拽着鞭子,任凭段海元如何拽都稳如泰山,拧着眉道:“还要做什么?”
段海元额间浮了一层薄汗,狠狠道:“你还有一个,都拿出来。”
舒望腰间另一个储物袋放着她的衣服,无名的玉牌,刚拿来的狼王妖丹等,说什么都不可能给了眼前人。
“同修,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事不要做太绝。”舒望说完,松了手。
乳白长鞭绷得紧紧,冷不丁松了一边,泄出的力道全数崩回段海元。他踉踉跄跄退了两步,惊疑这女子力气如此大。
同门和对面散修都在看,他拉不下脸,只得继续嘴硬:“少废话,拿出来!”
舒望站定看着他,冁然一笑:“好,你段家说林中所得皆为自己所有,可不曾说规矩,也就是说,风云瞬息林中人人平等,你若抢我,那我也可以抢你。你的,也是我的。”
她手握腰刀,拇指抵着刀镡缓缓出鞘。
散修和段家人一并紧绷起来,双方战意一触即发。
正当时,自丛林出来一位白蓝法袍的段家女修,手持长剑,眉眼英气,冲着段海元丢了一瞥,看得他登时垂头,小声地叫了句“大师姐”,身后一群段家人都期期艾艾地喊她“大师姐”。
“抱歉。”她道,“是我没看好他们,各位同修勿恼。”
舒望不想产生冲突,按刀镡收鞘,顺着她的话下台阶,“无事无事,那我可以走了吧?”
她点点头,转身原路返回,一群年轻气盛的段家人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离去了。
眼见危险离去,散修们不禁松了口气,冲着舒望抱拳道谢:“多谢这位同修出手相助。”
“都同为被打劫的,客气什么。”舒望摆了摆手离去,没两步折回来,指着那堆枯药草,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能不能教教我,这堆东西都是什么啊?还能卖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