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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

这是今年他送她的新年礼物,平时她用项链戴在脖子上。

他的拇指抚过戒壁上他的名字时,他会心一笑,表情有些羞涩,体内涌起一阵悸动。

她轻声道:“刚才我踩着一滩水,差点儿摔倒。有个人扶了我一下,我以为是你,因为他的手跟你的很像。但是,我来不及看他一眼,那人就不见了。”

他沉吟片刻,问她:“你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只是想知道那家伙怎么把手长得跟我哥的一样?真讨厌.....”

他低笑一声,“小霸王。”

他左一瞥右一瞥,握起她一只食指放到嘴边咬上一口。

“幼稚鬼。”

他发烧了,三十九度。

她给他吃了退烧药,把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他躺在床上,微微笑着,像个傻子。

“你还有脸笑?!”

他吸了吸鼻子,鼻端全是她留在被子上的香气,笑得更开了。

她轻声嘟囔了一句“笨蛋”然后让他乖乖躺着,她去给他煮小米粥。

本来想用电压锅煮,可是时间较长,她这人没什么耐性,便改用了高压锅,用火熬。

她在看火时,他披着一张毛毯进了厨房。她正要训话,人就被他抱紧了。

他就在她身后,一张毛毯两个人。他那温热的体温一直传向她,所有无法用言语传递的情感都鲜活了。

他人懒洋洋的,头完全靠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一种独特的力量。他把他的脾气、思绪以及情感都在这份力量中交予了她。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即便彼此有过无数次的拥抱。

“如果现在和你隔着1603公里……”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会怎样?”

“感觉自己要完了……”

当那种无形而具有压倒性的力量超越常理,突破意识之时,思念这件事情并非不能将人推向极端。

曾经便有那样的人停留在他们的生命中。

她内心的绞痛显露在双瞳中一览无遗。

两人沉默了,她想要转身。

他好像懂了她的意思,他不让。

“会传染的。”

她有些赌气,“是啊,那今晚我睡家家的房间吧。还有,你为什么不叫上家家一起回来?”

“她要是回来,你还能搭理我?”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静静地亲吻她的脖颈,他的热气正在浸透她的身体。

她与他十指紧扣,稍稍歪着脑袋配合着他。

在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的亲吻与拥抱更美好的事情。

“以我经验所得,我要是睡在那里,半夜就会有采花贼来把我偷走。”

他低笑一声,鼻尖蹭着她的脖颈。

“喜欢跟你睡。”

“好色的感觉……”

“我吗?”

“怪我,如此性感动人。”

“你也很有自知之明。”

“……”

他开始更浓烈,更专注的亲吻。

她感觉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紧接着颈间感受到一滴冰凉的液体,彷佛渗透了她的胸口,冷得她心头一颤。

他温热的指尖触上她柔嫩的脸颊,亲吻她的耳朵。

不知怎的,他忆起很多往事。

“爸爸一定很想念我们,妈妈带你一起去见爸爸……”

“妈妈……”

“别怕,跟着妈妈走……”

“不想离开她?外婆知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朋友哪有不分别的?你跟外婆回香港,以后每个暑假,寒假,外婆都带你回来见他们,好吗?”

“外婆,你觉得活着是什么感觉?”

她从他怀里转身的瞬间,毛毯轻盈落地。她狠狠地吻了上去,他用力回应着她。

她悄悄地睁开眼睛,看见他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泪。她瞬间变得无法思考,胸口痉挛的同时,一股强烈的悲伤向她袭来。她很怕,拼命地搂紧他,亲吻他。

温暖的光线从头顶上的壁灯流溢出来。

高压锅开始发出呲呲的声响,彷佛形成了某个人的声音,从遥远的青空飘来。他听了许多,忘了许多,最终,记住的只有那一句。

“我眼中的世界,在她眼中。”

突然间,他就像触电般瞬间明白了。

原来……

与此同时,她睁开了眼睛,他也是。

在那目光深处,她捕捉到他那一闪而过的伤痛。

“干什么?我欺负你了吗?”她故意用娇嗔的声音问他。

那些记忆碎片瞬间集中成为一点,刻画出一个人像——

此时此刻,在她眼中的他自己。

于是,那些记忆开始褪色。

同样在这一刻,他意识到在过去的岁月中,他未曾亏欠任何人。

是的,他明白了。

紧接着,某一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

七年前的那一天,时值初春,夕阳西下。她奔下四十二级楼阶,扑到他怀里,他抱着她是那么地紧。那时风起了,桃花好像奇迹般的瞬间漫天飞舞。

从那以后。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她眷顾、她救赎。

“现在知道反省了?一直都是,早被你欺负惨了。”说话时他眼眶发红,唇角微扬,表现出些许甜蜜的无奈。

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对他笑了一声,深深地抱住了他。

她强迫他喝了两碗粥。水分过足,他上厕所,她尾随。

他耳根子红透了,“你干什么?”

“干吗?!又不是没看过。”

吼人的语气吓得他肩头一缩,他顿时一脸无辜。

她瞧着,忍着笑,清咳一声,轻声嘟囔:“不好玩。”

他转过身去,顿了顿,道:“来啊。”

她好气地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从身后抱住了他,解开他裤子的拉链。正要进一步动作时,他及时制止了,自己来。

他心跳加速,低声说了一句:“这恋爱太黄了……”

她闻言放开了他,他以为她脸皮薄了,扭头一看,她在给两支牙刷挤牙膏。

他忍不住笑了。

十六之夜的满月似乎就在触手可及之处,月光照亮了临窗而立的整张床。

她朝他俯下身去。

“明天,我们去看阿姨。”他用指尖轻描她的五官。

她微笑着点点头,慢慢地,蹙起眉头,声音里有了哽咽:“怎么瘦了那么多?你到底在打几份工?”

他抬手抚平她眉间的皱褶,轻轻摇了摇头。

“辛苦了。”

“只要安儿好好的,哥一点都不辛苦。”

她说:“我爱你。”

他笑了,“很乖。”

她有些好笑,“这就是乖啊?”

“是的。”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我就是坏人了吗?”她绝对只是顺口一接。

他看着她,眼睛渐渐变得沉重,黯淡。

这样反而勾起她的好奇心,与此同时一种无名的哀恸涌上心头。

“谁能保证未来没有变故,如果会是那样的结局你会怎样?”

她感觉到他的体内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正在翻腾,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残忍。

可是,这个无意带起的话题,此时此刻已经极具探讨性。

它必须有一个答案。

“如果将来我再也不和你见面了,你会怎样?”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她沉默片刻,对他说:“我会恨你,然后用尽余生把那个如果变成事实。”她声音坚定,有点颤抖。

他久久看着她,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澄澈,好像云朵之间的碧蓝晴空。

她被他看得心痒痒,催促道:“回答我。”

他像是花光自己的力气汇聚成言语,以此回应她的无理取闹,她终究不忍了。

就在这时,他嘴巴动了,他说:“安儿,哥不喜欢这种问题,可是……”他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她胸口一阵沉重,正欲出声阻止他,便已听见他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不爱我能让你感到舒心,我同意。”他回答了,他的答案。

她心一沉,一股情绪堵住了喉头的呼吸。她的眼睛瞬时蓄满泪光,直瞪着他。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与她四目相对。

“不会的。”他吻着她的眼睛,“不哭,哥不说了……”

她的裙子纠缠着他的白衬衣,他的蓝色牛仔裤混合着两个人的贴身衣物像是花瓣零落一地。

语言是诉说不尽的。

他将她吻得火热火燎,那温热的手温一直传向她的每一缕肌肤。

她喘息着问他:“现在怎么不担心会传染给我?”

他的额上青筋暴起,胸口一起一伏,呼吸相当不匀,眼睛也充起了血丝。

“传染了,我抱着,背着,扛着。”他嘶哑着说,语调有点痞气。

她猛地将他反压在身下。

南风抚弄窗帘,清影追逐银辉。

她亲吻他的额头,慢慢地,向下。

他拉上窗帘,赶走了月光,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抱着她的脑袋,十指伸进她的发间。

香薰蜡烛的柔光照在她光滑无暇的背上。

很美……这种美感彷佛一支箭直接贯穿他的灵魂。

那一刹,突如其来的温暖好像沉甸甸的热浪向他袭来。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头皮被指尖拨弄的热烈触觉迅速在她身体里来回循环。

世界的背面,不可或缺的故事——

她时常想象那样一个深远的地方,并且坚信它的存在。

如果真要形容,那是一个信念与欲念、情感与治愈所编织的心像。

只有他能带她进入那个故事,看见背面的风景。

那是一端无法用画笔来临摹的佳景。

在那个地方,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那里的时间与空间时而欢愉,大抵平静,安逸,不存在现实的不尽人意。

那一瞬间。

好像一个完美的结局。

所有内容都得以完善,没有瑕疵、没有删改的余地。

黑暗中,他的喘息,低沉却清晰地拂过她的耳际。

他坠入了一种非现实的错觉之中。

血液随着急剧的喘息拼命往脑袋上蹿去。

“安儿……”

他情不自禁,唤着她的名字。

他从她的名字那里到达了极限,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股沉重的倦怠感漫布全身。

淡淡黑暗中,一阵静默。

他将人抱了上来,让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她把自己的前额贴在他额头上确认温度。退烧了,她瞬间松了口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她睡在他身上,身下的触感安稳厚实。她享受着,好想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但现在她感觉到他累了,如同沉眠的意识在他体内复苏。

于是,她拉开窗帘,钻进被窝,背对着他。

月光照耀在他们脸上,很柔和。

他从身后严丝合缝地抱住她温暖香软的胴体。他们就这样心暖着心身体贴着身体,最是温柔。

“好点没?”她问。

“你问哪里?”他在她耳边低声私语,就像说悄悄话般。

她面不改色,用肢体语言告诉他。

他噎住了,甚至不好意思了。本想逗她,没想到反被她调戏了。

她抿嘴笑笑。握起他的双手,亲吻他的手背,手指、手心,和那些粗砺的老茧。

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她。

“哥。”

“嗯?”

“唱歌给我听。”

“好,宝贝想听什么?”

她抬眼眺望窗外。夜空中,紫色的气团星云久久地一动不动。

“红豆……你离开家那年,妈妈经常唱这首歌哄我睡觉。”

他与她十指紧扣。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

他的声音温柔磁性,歌声中衬着他的个人感情,交织出了一种细水长流的韵律,略带宠溺。

一曲歌尽,他说:“安儿,今年,哥一定陪你看初雪。”

她眸光一闪,沉默了。

顷刻,她以低而淡的声音说:“那年,爸爸也是这样跟妈妈说的。可是,他不守承诺,害惨了我妈妈。现在,妈妈恨他,不能原谅他,我都能理解。林止说的没错,再也没有比爸爸更讨厌的人了。”

他说:“不管怎样,安儿最爱的人始终都是爸爸。”

她从他怀里转身面向着他。

黑夜慢慢流逝。

她祈祷着,时间再慢一点点。

窗帘随风舞动,香薰蜡烛香氛四溢。

他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心有灵犀那般同时说:

“我很好。”

她被他完全地、紧紧地拥抱着。

夜晚,一斜月色交融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在他的温哄下安稳进睡,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的睡脸。

你有没有体味过,明明彼此依偎在一起,仍然感觉正在分离的心酸?

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在心中自问。

只要你好好的就好。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