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功成，方可借用微不足道的天地之力，或预知吉凶、或治病救人、或祈福驱灾。”

杨道士言毕，手中隐隐又泛起一阵惊人的热浪，他一边连连结印拍打那“石砚”，不断祭炼这个仙家法宝，一边继续朗声道：

“纵是这千年‘顽石’，也有被祭炼成器的一天，遑论我等凡人？凡俗炼心，却道凡俗最销魂。”

“一入凡尘身是客，梦醒已是魂归人。纵使武侯这等大道独行的才绝惊艳之辈，终究也难逃天道轮回，兵解归天。”

“何谓长生？为父虽年少之时有奇遇，却仍不过区区凡人，所学修行原本如同逆水行舟，战战兢兢间只可保自家小舟不倾覆，红尘独行已是步履蹒跚，却是只可渡己无法渡人。”

“你今日之问，为父恐难以答复。问道长生之疑，幽浮神宫之密，武侯化道之厄，或许它日，你可亲往我道门祖庭，问道掌教真人，也自去三清圣人面前，扪心自问。”

杨道士说罢，结印收工，将那“石砚”收入袖中，不再祭炼，又自墙上取过一支火把在烛台上点燃了，原本红通通的堂屋被这新点亮的火光照得更亮了。

杨道士径直走到大门前拉开了门闩，于是火把上跳动的火焰被风一吹，歪歪扭扭地舞动了起来。

将他身后烧得烛泪蜿蜒烛台影子，摇摇晃晃地印在堂屋正中间高挂的「鬼谷子下山图」上，仿佛一只奇怪的手在风中指指指点点。

也似乎在嘲笑对面墙上，如杨天兵一样张着大嘴，衔着一丛毛笔的蛤蟆笔筒那肥胖变形的影子。

杨天兵见自家老爹回首示意自己跟上，连忙取下墙上挂着的另一支火把点燃，并随手打灭了那几只蜡烛，急急匆匆跟着自家老爹，往屋外走去。

待到父子二人支着火把转过屋角，那窗棂上映照进屋内的火光飞快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几朵未熄灭殆尽的灯芯，在黑暗中袅娜着几缕看不见的青烟。

在夜风中卷动翻滚，最后消逝在弥漫着香烛气息的黑暗里。

杨家父子二人沿着屋角，经过重重屋檐，举着火把大步流星地往村口走去，一路上倒是隔着板壁房子，听到了各家各户断断续续的声响。

杨天兵虽不知杨道士究竟要去往何处，却也忍不住猜测，是否是要前往数里外的韩家。

等到了村口遇见值更巡夜的村中庄丁询问去向，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于是杨天兵又忍不住猜测，自家老爹到底所为何事。

是要归还那个被称作仙家法器的石头给韩阳？

还是要韩阳纳头便拜，正式将他收入门下？如果是如此这般，自己应该才是大师兄，须得为师弟准备些许见面礼才好。

不知村头李寡妇的红腰带可符合阳哥师弟心意？

杨天兵就这样高一脚矮一脚跟在自家老子身后，不知不觉过了有大红灯笼照明的烂朝门；然后过了小山岗，那里有武家列祖列宗的老坟，林中怪柏丛生，夜间独行颇为渗人；然后走到了大堰渠，最后在手中火把燃尽了油布，开始哔哔啵啵烧松枝的时候，父子二人也到了晓月村口的石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