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开始落雪。
好些铺子没有开,街上不似平常饭香气缭绕,人也很少。雪很快堆叠,京城变得白茫茫、惨淡淡的。
有易惊乍的百姓暗地里议论伍帝大婚不和时宜,也有人说,早冬得雪,这是祥兆。
千曲将狐裘盖在腿上,懒懒地在贵妃榻上斜倚着,百无聊赖地瞧着手上的蔻丹。
给太皇太后礼安回来之后,她一直是这副姿势。
在宫人来来回回地提炭关照下,凤宁殿的暖炉烧得很是旺盛,整个屋子都暖哄哄的。
千曲很惬意,心头唯一一点烦忧的便是今早她起身时,伍虞早已离开了,都没给她为他服侍穿衣的机会。
一宫女步履轻轻地走进了凤宁殿来,然后在贵妃榻前跪下。
“娘娘,常大监方才来传话,说皇上今日不来凤宁殿用午膳了。”叫嚣的暖炉衬得宫女的声音极细微。
千曲纤手一顿,眉头不悦地皱起,双眼携着利刀瞪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须臾,她那紧绷的两鬓一垂,眼里突地染上哀伤。一刹那间,一个心孔如针的人没有了迁怒的心力。
大约是因为窗外的白雪落得太重了吧,重得就像无法拂尘的往事。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不知不觉,雪堆得厚了,大地显着秾挚的纯白,美成了令人心碎的牵念。
冷风倏倏地钻进脖子里,凉意浇到脸上,舒净的空气被急急送过来,女子光亮的鼻尖变得红通通的。
“哇!”冬歌一打开门便兴奋地大喊。
正和几个女婢收拾床卧的芳仪闻声转头去看,而后赶忙腾开手跑到冬歌身边去。
帮冬歌整理好左边滑到肘旁的棉肩,芳仪严肃地叮嘱她将棉袍披好,否则别想出去玩雪。
“我记着,记着。”冬歌傻笑着看芳仪,保证得一点儿也不诚恳。
芳仪与冬歌对视了会儿,最后终于憋不住笑,无奈地摆手道:“行了,姑娘,你出去玩吧。”
她话音方落,冬歌已经站到了院中,弯身捧起一抔雪就是一通乱扬,伴随着她豪迈的一吼一顿的语气声,平整美静的雪地被踩成了没有眉目的画。
房里的女婢都笑了,芳仪也不例外。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责怪众人道:“你们怎么不起得早一些?这院里的雪都落得这样厚了,要是姑娘摔了,你们就自觉去后院做活去。”
“芳仪姐姐。”有一瘦小的女婢小声道,“我们起得很早,院子已经扫过两遍了,您当时还在睡,没有看到……”
芳仪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昨夜一路尾随冬歌回府,还是用跑着的,然后伺候冬歌睡下自己才去休息的,大概真的是累过头了。
“那这卧床还乱糟糟的,这……”以往她都是准时一起就去收拾冬歌床铺的,芳仪总感觉自己应该起得不算太迟。
“姑娘也才刚起。”那女婢小声解释。
对啊,冬歌才起,她们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才会正好抢到一起了。
“是我错怪你们了,还望大家不要把我方才说的放在心上。”说完,芳仪埋了埋头。
女婢们相视一笑,并没在意。
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已经在冬歌的头和两肩上落得密实。
她的颊透着粉色,散扩的白气从鼻子和唇间呼出来,纤细的手指微微肿了一圈,仅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