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九月末,爷孙俩紧赶慢赶到了巴楚,令爷孙俩失望的是,情况并没有因为他们赶了几个月的路就好转起来,到了巴楚,不过是从自己受灾的地方到了一个受灾更严重地方,楚羽十分灰心,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爷爷这段时间赶路,原本受伤的脚已经发炎化脓了,一到秋日,气温骤降,爷爷又染上了风寒,他们没钱,路上又找不到药,爷爷越来越虚弱。
还要去国都吗?要去的话,按现在的脚程,过年前能到吗?就是到了雍都,又能如何,要是也受灾了,她们去何处安生?都城会让灾民进去吗?这一路上的经历都给她不好的预感,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当朝仁善,会出手救助他们这些无用的灾民。
爷爷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这天夜里歇息时,爷爷指着天上的星星让楚羽看,告诉她,那里有阿爹,阿娘,以后爷爷死了也会去那,去那里陪着阿羽,阿乔,夜里害怕时抬头望望,爷爷和阿爹阿娘就在天上冲你们眨眼,保佑你们。
爷爷说,就是再害怕前面的路,也要往前走,从前的农民伯伯们也不知道粮食是可以种出来,可他们还是试着做了,而且成功了,你想想,他们要是也因为害怕种不出粮食就不种了,那我们吃不上五谷,小米和藜麦了。所以阿羽,你一定要走到雍都,亲眼去看看,看看那里是好是坏,不管好坏都要活下去,活着才会有以后的路,才有可能和阿乔团聚,要是明明有方向却因为害怕那里更差,不敢往前走,那和死在半路上有什么区别呢。
楚羽眼圈发红,枕在爷爷膝上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哭了好半晌才停下。
她向爷爷承诺,一定会走到雍都,要带着爷爷一起走到雍都,要在雍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要活着找到阿乔,一家人团聚。
可天不遂人愿,离开巴楚,上路后不久,因天气严寒,她们没有御寒衣物,爷爷病重,一日晨起时,楚羽叫爷爷起床,叫了好一会,也没动静,走前查看,爷爷已经没了呼吸,爷爷是夜里在睡梦中笑着离开的,似乎是是知道孙女一定会完成自己的遗愿。
爷爷昨夜的梦应该很美吧。
楚羽将爷爷埋葬后,将板车盖在爷爷的坟丘上,将剩下不多的粮食,衣物放在一个包裹里,又继续上路了,她不认路,只能一路跟着同去雍都逃荒的难民,但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楚羽有些害怕他们,不敢和他们走到太近,只是远远跟着,走了大约一月,他们出了山,再往前便没有山林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使得眼前瞬间开阔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楚羽的鞋子,早就被磨破,透着脚趾,脚伤生了冻疮,手上之前刨土的伤没好再加上每日拉车,未痊愈的伤口冷风一吹便烂成一片,连着手臂手肘都生了疮,冬日里,平原上的风不似家乡,格外寒冷刺骨,脸上被风吹的干裂,脸颊红肿起来,瘙痒异常,没有冬衣防寒,又被冻的添了咳嗽,食物也几乎没有了,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即便如此,楚羽也一刻未歇,不停赶路。
终于,在这年腊月,整整走了半年,终于进了雍都界内,她终于到,从初夏走到寒冬腊月,从一家三口变成她一个人,从开朗明媚的姑娘走成了落魄乞丐,走的家破人亡,不人不鬼,但终于还是走到了。
大雪下个不停,刚走过的路,踩下的脚印,转回头就消失不见了,广袤的平原被白雪覆盖,看不清面貌。
还是不停的走,她要抓紧时间,找到有人的地方,才不会被冻死,脚已经没有知觉了,全凭一丝执念拉扯着往前走,过了许久,不知是走到了那里,模糊间,似乎看到一间房子,楚羽喜出望外,朝那房子的方向走去,可那房子好像很远,楚羽走了许久,明明感觉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她是在有些累了,找了棵枯树干靠着,想休息一下,这一休息,便睡了过去,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