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2 / 2)蜉蝣之翼首页

父亲的尸体和另几个乡民的遗体一起放在祠堂,里长的意思是将几人一起下葬,葬礼由全乡各家一起帮衬着帮,也免去各家再独自操劳。

里长不放心这一家老少,让刘婶子将他们送回家,怕母亲想不开,走时百般安慰,母亲说没事,告了谢,让楚羽将人送了出去。

母亲自祠堂回到家,径直走到厨房,生起火来,楚羽看见母亲生火,许是要做饭,便进厨房帮忙,进到厨房,看母亲低着头,眼眶猩红,无声的落着泪。楚羽心疼地走过去抱着母亲,母亲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悲痛的哭出声来。

这日之后,母亲再未曾掉过一滴眼泪,每日做活做到半夜至灯油燃尽才肯歇息,天还不亮便起身拎着锄头往田里去,但天寒地冻,田里根本无活可做。爷爷怕母亲出事,叫来姐弟俩,让他们在母亲干活的时候多看着些母亲,母亲要出去,就让楚乔跟着,在家时便是楚羽看着,砍柴,挑水,家中粗活和每隔几日去郡县的布局卖母亲织的布,这些活,便都成了爷爷的。

蚕丝自去年春天便不再有了,只能多织些棉麻布去买,好能换些粮食回来,母亲熬夜做活,眼睛熬坏了也不肯停下,父亲下葬后不久,母亲又病倒了,每日黄昏时分便发起热来,咳嗽不止,药局的药太贵,家里买不起,楚乔便和爷爷进山想挖些胡柴给母亲熬药,可今年不知怎么,山上好些树木枝叶干枯,花草竟都长不出来,明明都已立春,山林里却还覆着厚厚一层雪,甚至还有好些动物尸体,不知是不是雪下的太厚,动物们找不到食物给饿死的,爷孙俩看这情形知道找药无望,只得打道回府。

母亲病的一日比一日重,偏母亲自己不以为意,不论楚羽如何劝说,

让她好生歇着,这些活,自己都会做,不会的,母亲只需张嘴教导,再说现在的光景,家家户户除了为衣食着急,也无事可做,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可母亲一概置之不理,只要能起来床,便忙个不停。

去年一年都是极怪异的气候,夏天极热,又极干燥,秋日里虽下过一场雨,却未解半分干旱,冬日早早的便来了。常年气候湿润温暖的山丘,竟下起暴雪来,江河冰封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如今又是一年开春了,看这反常的天气,今年怕是也不好过,田地还冻着,家里的牲畜也因无粮食喂养,杀的杀卖的卖,连耕地的牛都没有了。

昨日郡县的衙役来乡里通知,今年的农税加四成,缴纳皇粮每家加二十斛。县衙张嘴就来的通知,是农户们拿命也不变出来的,地上不会无缘无故长庄稼,粮食,菜蔬,肉品,都需农户们在风调雨顺的年月里,拿血汗一点点耕种,喂养出来。郡县州府的少爷小姐,王孙公主们,许是也察觉到了气候变化,冷热极端,所以想得也只是让自家多囤些粮食,冰块,冬衣,以备衣食价格上涨,让自己优渥的生活收到影响,更有甚者,借着灾害之名,大肆敛财,发动战乱,不顾他人生死。

爷爷说,灾年是因为老天觉得坏人太多了,要清理人间的坏人,让他们无衣食可用,在灾害中死去,等坏人变少了,气候就变回来了。

楚羽觉得爷爷说的不对,若是老天要惩治坏人,为何缺衣少食,冷饥挨饿的都是幸苦劳作,自力更生的农人们,衣食的制作者饥寒交迫,这不是可笑吗,若是老天安排的,那老天也是个坏人。

乡民们知道了县衙的通知后,知道今年无论如何也交不上税了,田地若是这么一直干下去,别说种地了缴粮,缴税,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好些人家开始商量,等江里的冰消融了,就离开家乡,往东边去,国都在东边,听说那边都是平原,说不准那儿受气候的影响小些,实在不行,离国都近些,就是要饭应该也不会饿死。要走就得在秋天之前走,不然等到秋收,什么也交不出来,县衙的衙役就会变成强盗,收田收地,家里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都会被抢走,还不能反抗,若是反抗是不小心打伤衙役,会被拉去县衙打板子下大狱。

楚羽一家也十分担忧,母亲病重,爷爷年老,弟弟才十二,田地无法耕种,棉麻原料减产,连织布的活都变少了。虽说家里的存粮比别家多些,可坐吃山空,也不知能挨到何时。若要出走,爷爷不舍家中房舍,母亲不舍父亲。

楚羽十分苦恼,明明两年前还好好的,虽不富裕,但一家也算其乐融融,如今,这是这么了,她怎么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