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年货

因着司务长要给大伙分年货，伙房大年初一要停工，领着做饭的职工给自己开伙的职工们分大肉、羊肉、葵花籽，给吃食堂的职工们分发白面、大肉、羊肉馅、葵花籽，所以，大年三十下午，比平时早下班两个小时，不然，忙到半夜也可能分不完。

天空麻麻黑，俱乐部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四个窗台上的四盏马灯，把俱乐部照得明亮温暖。

高司务长手里拿着杆秤，率领伙房的四川人周薄毅、河南人谢庆东，给半个多月前就望眼欲穿过年的大伙儿们，分年货。

大堆红白分相间的一块块大肉，更大堆的一扇扇紫红艳艳几乎看不出肥肉的羊肉，一大银灰色长方形铅皮条盆里堆得冒尖的羊肉皮牙子馅，三袋白鼓鼓的白面，五麻袋胀鼓鼓的葵花籽，一字排开摆在地上。当然，小山样的红白大肉、大山样的红多白少的羊肉，哈马斯堆在几张铺开的旧《阿克苏报》上。肉堆边上，还摞着半人高一大沓旧《阿克苏报》。

田指导员、张连长、刘副连长、石副指导员、简文教，哈马斯给高司务长打下手，帮忙分东西。

五样年货前，排着两长溜队伍。队伍里的人们，男男女女都压抑不住兴奋，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伸长脖子羡慕地看着前面的老职工喜笑颜开地端着满满一洗脸盆沉甸甸的肉、葵花籽，或是大半面袋子鼓囊囊的年货，或是吃食堂的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己的一碗羊肉馅，一块大肉、一牙缸面粉、一旧报纸包的葵花籽，目送他们一直走出队列，走出俱乐部大门，才又踮起脚，看看前面还有几个轮到自己。

今年过年，每个职工分大肉一公斤、羊肉四公斤、两公斤生葵花籽。自己开伙的职工们，排队按定量领大肉、羊肉、葵花籽。

单身职工及吃食堂的双职工，排队领半公斤大肉、八百克白面粉、半公斤羊肉馅、一公斤羊肉、两公斤葵花籽。除了葵花籽一次领够，其他年货是年夜饭和大年初一的一日三餐的定量。按口粮定量，一顿二百克干粮，平时主要是包谷面，过年嘛，就哈马斯是白面了。

吃食堂职工们的年夜饭，就是自己动手包皮牙子羊肉馅的白面饺子。

人家高司务长带着两个做饭的师傅，这些天起早贪黑，除了忙一日三餐，还得剁馅子。剁羊肉，倒也罢，顶多胳膊酸手累些罢了。

关键是剁皮牙子，那可受老鼻子罪了。

白菜、洋芋、胡萝卜、皮牙子，是塔里木，甚至整个XJ冬天的当家菜，冬天里难见别的新鲜菜，好歹比吃腌制的咸萝卜丝、腌白菜强。这皮牙子，其实就是口里叫的洋葱、葱头。

好容易盼到过年吃回饺子，和平时连里礼拜天改善生活时肉少菜多的饺子不同，过年吃的饺子，肉多菜少。

如果是纯肉饺子，反而不如搁点味道和大葱差不多的皮牙子香。皮牙子、羊肉馅、盐，再淋点酱油，那皮牙子羊肉馅饺子，啧啧，一咬一口肉油鲜香，好吃惨了！一点羊膻味儿，都没有！所以呀，在塔里木，皮牙子配羊肉，是绝配。

皮牙子羊肉馅饺子好吃，可剁起皮牙子来，不出两分钟，剁菜人便眼泪鼻涕齐流，泪如雨下，两眼迷离酸疼，还不敢揉眼睛。瞬间，整个脸盘便从上到下爬满了各道细细弯弯、虫爬蚁跑感的痒酥酥泪溪流，汇集两道清鼻涕，直趟过嘴巴，挂在下巴！

伙房师傅眼泪鼻涕齐流，也要弄好皮牙子羊肉饺子馅，是为了最大程度方便那些吃食堂的职工们，特别是第一次在塔里木在XJ过年的上海青年们。

至于，大年初一的那半公斤大肉、一公斤羊肉、六百克白面，那些小伙子姑娘们，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吧！虽然没有铁锅，但，好歹有炉子，有脸盆，有搪瓷碗，有搪瓷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