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大漠晚空
“好清冽的晚风啊!”王眉娥深深吸了一口,将左手里的东西塞裤兜,两手伸出洞外,一把抓过洞口边半米外一丛一人多高、主杆拇指粗细没了墨绿针叶的两根绛红色红柳枝条,不由赞道,“幸亏洞边有几枝红柳!你忍一下啊,我要用力蹬一下,上去了!”
“没问题,你力气再大,也不可能蹬倒阿拉!”他在底下哈哈笑道,暗里却腰部使劲、脚尖抓紧地面,以便站得更稳些。
她两手紧揪着红柳枝,两脚尖在他的肩头用劲猛一点,害得他身子晃了几晃,趔趄了一下,“扑簌簌——”一阵沙土,直扑他的面门,他赶紧闭了眼睛和嘴巴。
她用吃奶的劲,抓紧红柳枝,一纵身,跃出了洞口。
出了洞口,王眉娥顾不了浑身酸疼,看了看离洞口最近的这丛红柳,摇摇头,枝条太细了!一会儿不但拽不上来他,还可能把自己带下去!
她环视四周,扫见离洞口三四米远的地方,一丛两三米高、主杆手腕粗细的红柳枝条在晚风中摇曳。
于是,她忍着右脚脖子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来到这丛高粗的红柳跟前,脱下自己草绿军装上衣;想了想,脱下了一件半旧的翠绿毛衣;又看了看红柳、洞口,犹豫了一下,脱下了贴身穿的一件半新白底葱绿碎花的布衬衣,身上只剩下了一件无袖、左胸有个指甲盖大小破洞的淡绿色小背心。她把背心往下拉了拉,把裤子往上提了提,还是遮不住一小截细白的腰腹。算了,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心想,救人第一要紧。
顿时,一阵冷风袭来,她打了个寒噤。
她将外套、毛衣与衬衣连接绑成死结,选了红柳丛最粗的一根几乎与成人手腕差不多粗的枝条,死死地将衬衣的一端系在这枝红柳根部,然后,自己一手牵了外套的一端,一瘸一拐地,回到洞口前。
“抓紧我的手啊,别怕你半中腰把我拽进来!我在远处的红柳根上绑了衣服绳子,听古丽说过,红柳枝的劲儿可大了,它地下的根抓得可深可紧呢!”她趴在洞口,左手伸向他,右手则紧拽着自己外套的一头。
他看着冷风中微微颤抖的她,半裸雪白上身,一阵感动,笑道:“那好,眉娥,我可用力了啊!”说罢,他左手拉住她的左手,右手扶着洞壁,“咣咣咣”两脚左右开弓朝洞壁猛踹几下,沙土不住地往下掉,同时,也凿出了两个浅脚窝,他的两脚尖抓着脚窝,丹田一用力,两脚离开了地面,摸索用劲向上攀去。
顿时,她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简直要一头栽下去了,她赶紧死命拉紧外套。
于是,“嘎拉拉——”,绑着衣服绳带的那根腕粗红柳枝发出挣命的声音,几乎被拉到贴着沙地!“扑簌簌——”,洞口的沙土也不停地往他的眼睛、嘴里掉落。
“你闭眼、闭嘴巴!等一下,我用两个手拉你!你右手也给我!”她说着,把外套的两个衣袖紧紧围扎在自己腰上,两脚的脚趾头在鞋子里拼命地抠着地面。
“一会儿,咱俩同时用力!”她的口气不用质疑。
“听你的!”他痛快应声。
两对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起——!”她大喝一声。
“起——!”他也大喊道。
顿时,他俩一起用了吃奶的劲儿。
“蹬蹬蹬!”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小沙包底边。
“嘎拉拉、咔嚓嚓——”那根红柳主枝唱着沉重的歌,拉断压断了别的红柳枝。
一个鲤鱼打挺,他灰头土脸地,跃出了洞口。
“眉娥,冷坏了吧!傍晚不比中午,可能只有几度!”一出洞口,他立马脱下自己的半旧草绿外套,露出紫红色的半旧绒衣,扶起她,将自己的外套披她肩上。然后,他飞跑到红柳丛边,去解她的衣服绳子。
“嗬,你的力气还蛮大啊!还是死疙瘩呢。”他边解着她的外套、毛衣、衬衣之间的死结,边笑道。
“不力气大,不是死结,”她微笑,“万一半中腰我拉不住你松手,或者衣服结松开,你不惨了?最起码,不坐几回直升机,你是上不来的!也可能,几回直升机坐下来,你再也没力气爬出洞口了!你还埋怨我打了死结?!”说到后面,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我不是埋怨你,我是心疼你在寒风中冷了怕有十多分钟!现在晚上的天,多冷啊!”他说着,已解开了缠在一起的三件衣服,“来,眉眉,赶紧穿好你的衣服,千万别冻病了,塔里木的晚风很冷的!我转过脸去了啊!”他说着,取下她肩上他的衣服,把她自己的外套、毛衣、衬衣塞她手里。
眉眉?他像林茜草、黑非洲、叽嘎她们一样叫自己眉眉?她心里一紧,一颤,一暖!赶紧把衬衣、毛衣外套,一件件穿好。
“我穿好了,咱们走吧。咦——,你看,那是啥?”她突然指着远方的一个小黑点,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