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吧,您呐!哈哈,阿拉坚守阵地不动摇!”
当炊事员小谢赶着大半车各色甜瓜西瓜的老牛车终于“亚里亚亚里亚”一阵,在小毛驴车旁停稳时,人们已拿着自己的馍馍、端着搪瓷菜碗里的肉菜,蹲地上,埋头苦吃了。
这回,左场长的菜和大家一模一样,都是一碗金黄色的老葫芦瓜块炒肉片。尽管,那肉片薄得像纸,一片只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每碗只有两三片,也到底是肉菜,香喷喷的,菜汤里泛起的油花也大些。不过,左场长碗里,比大家,多一个包谷馍。
棉田旁的公路上,沙枣林里,棉田地头,人们到处三五成圈地,蹲地上,吃得热火朝天时,沙枣林荫后的棉田地头,却隐隐传来“唏哩呼噜”的抽泣声。
数左场长那个沙枣林边围成的圈子最大,得有十来个人。
左场长耳尖,他停下筷子竖起耳朵细听。
大家见场长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纳闷,咋啦?
他踮起脚尖,欠身,循声望过去:一个细高个小伙正独自低头蹲在棉田地头的一个角落,不住地抽着鼻子。
棉田里,静下来。
左场长叫蹲在自己身边高大英俊的二排长张克豪,去看看怎么啦?
不一会儿,张克豪带着红眼睛的长脚来到他跟前。
原来,长脚贪着多拾些棉花,来晚了,去牛车旁司务长那里打菜时,竟没有自己的馍馍了!
“康庄,你自己给场长说说,到底咋回事?”张克豪一脸调皮的笑容。
长脚低着头,抽抽搭搭着:“我,我的馍馍,不,不晓得叫谁,谁冒领了…”
“领馍馍跟平时一样,你倒跑额这里领馍馍!早给你说了,你们五班的馍,早领走了!”胡子拉碴的高司务长满口嚼着嘴里的饭菜,有点不耐烦,“往常,哪个班也没有过少馍馍的事!”
“咱们五班的十二个馍馍,是我领的,一大纱布兜子!我领的时候,笃笃定定数过,一个不少!”三排长兼五班长白伍德端着半碗菜站起来,“而且,我现在四周扫了一遍,班里十二人,我自己加上另外十人,也都人手只有一个馍馍,还有一个馍馍飞哪去了?我也不晓得!”
“嗨,心说啥事值得一个大小伙子这么伤心?我当啥大不了的事呢!嗬,这么大个的小伙子,为个馍馍,哭鼻子啊!哈哈,我还以为是天塌下来了!”左场长听后,笑道。
大家也哄地一声,笑了。
咋不算大事?别小看这么个二百克一个的包谷馍,当初阿拉好些上海青年,吃它吃得哭!可没出两个月,一见它,简直就比见了爷娘还亲!因为,一个胃口再大的男职工,一天也只有三个这样的馍馍吃!就这样还常常饿得心发慌,不要说一顿不吃!红眼睛的长脚,心里不服气。
“五班的,五班的,到底有没有谁多领了一个馍馍?”白伍德连问了几遍。
“没有,没有!”、“谁会那么不自觉?没有!”五班的男同志们纷纷举起自己咬了几口的包谷馍,摇头否认。
“指导员,去牛车上的红柳筐里给小伙子拿个馍馍来!”左场长指挥着,随即正色道,“冒领馍馍的同志,下不为例!你领了人家的,人家可咋办?”
人群外地头上蹲着的田指导员,扭头对一旁也吃得虎虎生风的司务长喊道:“老高,你去筐子里再拿一个来!”
老高抬起头,停下咀嚼,挠了挠微秃的头顶,为难地咧嘴一笑:“指导员,红柳筐里,也没馍馍了!指导员,你是知道的,二百克一个包谷馍,一向是可着定量、人头蒸的,没多的了!要不是你提前打了招呼,比平时多蒸了几个馍,否则,场长他们也没馍吃哩!”
一时,嘴里嚼着香甜包谷馍、葫芦瓜块的人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