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老族长已经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明显已经油尽灯枯了，比起白天在族人面前出现那时还要虚弱，躺在床榻上艰难抬起手来，嘴里还喃喃着喊着李平安的名字。

“平安…”

李平安连忙走过去，握住老人的手，触之冰凉。

老族长用力握住李平安的手，眼神里似乎看到了某些熟悉的影子。

他与李平安算同出一脉。李平安高祖父是他的四哥，是亲兄弟，只是数辈下来，大都有了隔阂。

“平安，我把你安排到罗云县看守灵田，你有没有怨恨过我，怨恨过家族？”

作为第一批平字辈修士，李平安十四岁就被安排到家族罗云县看守灵田，也正因此，李仁弘从中为他争取到了每个月四块灵石的补偿。

“孙儿未曾有过怨念，生在家族当为家族尽一份力。”

面对李仁弘临终问话，李平安不假思索便回答。

“唉，你要是生在大家族大宗门便不至于此了，只是家族此时正是数百年来最孱弱的时候……”

李家本是楚国大宗四象门附属家族，从结丹老祖李道玄起，已经有四百年历史。

李道玄坐化后，李家再也没有出过结丹修士。

百年前遭奸人算计，几经波折后，家族逐渐式微，为免遭迫害，最后几个筑基期族老带领家族成员逃到了宋国边境，依附结丹宗门灵霄宗。

依附便要出力投诚，百年间死伤了大量族人，就为了替灵霄宗守住临阳郡西大门，这才逐渐获得一丝生存空间。

为此，李家也先后陨落了四位筑基族人，不过灵霄宗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李家。

李家寄人篱下，不敢有什么怨言，也怕楚国的仇家找上门，每一个练气族人都会被告诫低调行事，少惹祸端。

老族长作为唯一知道李平安灵根资质的族人，因为祖上出过结丹修士，后人当中能有异灵根也并非不可能，就算这样对外也只敢说是三灵根的普通资质，生怕被人惦记。

老族长神色中流过一丝对于人世的留恋，也有些期待。

“我枉活了两百年，想不到家族在我的带领下走了下坡路，临了也看不到家族崛起那一幕。”

“平安，你是四哥唯一的血脉，我看不到你成长起来那一幕，就算下去了也没脸见四哥。”

“平安…你和纯旭…”

“你们一定要带领家族回归故土…”

“……”

老族长口中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声音逐渐变小，大抵都是些对于自己的自责与对家族陷入的困境的痛心。

百年前被迫流离失所，宛如丧家之犬，亲手丢掉了祖宗基业的几位族老都早已经坐化，唯独剩下当年最年轻的自己，现在也老去。

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是心中还有这理想没能实现，抱有遗憾而去，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