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在跟我道歉?
一时间,杜以观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自幼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就自觉能读懂人心,故而一直以来都游走在一家人底线之上,虽说自幼便小错不断,但始终未受过什么像样的惩罚。
可这次,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面前这个叫花子了。
第一眼,他只觉得庄慎是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乞丐,逃跑之时还不忘踢上一脚取乐。
第二眼,他以为庄慎是赌场打手,专门守着这条小路等他上钩。
第三眼,庄慎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父亲请来演戏,希望他改掉恶习的死板大人。
第四眼,直到亲眼看见那竹条凌空飞向庄慎,他才意识到,庄慎说得可能是真话。这乞丐真像话本故事里说得那样,是个惩恶扬善,嫉恶如仇的神仙。
但哪怕这样,他也自觉可以应付庄慎——只要他肯低头认错,刻意表现出悔过之态,这种神仙不可能会跟他一个小孩过不去。
然而这一切的想法,都随着庄慎的这躬身一礼而烟消云散。
杜以观发现,他现在是真看不懂这位大先生了。
这就是神仙吗?
一颗种子悄然在他心头埋下,日后会结出什么果实,谁也说不清楚。
见杜以观愣在原地,庄慎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只要这小子能开始思考,那这顿打就算没白挨。
等杜以观清醒过来,见庄慎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突然有些羞愧,低下头怯怯地问道:
“大先生,神仙都是你这样的吗?”
这问题庄慎也不知怎么回答,他回想起一位前辈,又想起几位道友来,摇摇头如实答道: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是。我是这样,和我是神仙,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不能得到‘神仙都像我’这个结论,这你应该不难理解。”
杜以观抬头望向庄慎,腮帮子鼓起,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重重点点头,答道:
“嗯,我明白了。”
见状,庄慎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在杜家小少爷肩上排了排,朗声道:
“贫道自不会如你一般蛮不讲理,无故揍了你一顿,自然会给你一点补偿。这样吧,你换身衣裳,随我走上两天如何?”
杜以观眼睛一下亮起来,下意识的踏出半步,问道:
“大先生说话算数?”
“嘿~庄某从不打妄语!”
“那我这段时间改名叫妄语吧,你可不能打我了吧!”
杜以观眼睛一眨,一个点子脱口而出,随即他就看见一只大手朝他脑门飞来。
“咚!”
一个脑瓜崩结结实实弹在他脑门上,发出一声脆响。
庄慎大嘴一咧,不无得意地叉腰望天,哈哈大笑
“曾经我也问过类似的问题,现在终于轮到我弹别人喽~用一位前辈的话来说——敢说真话是勇士,不说假话是卵蛋!所以说,‘不打妄语’这句话,本身可就是一句妄语呀!”
杜以观嘟起小嘴,鼓着腮帮捂着头,很是无语地盯着庄慎。
弹完脑瓜崩,庄慎心情大好,拉过杜以观,扬起小竹条点在他身上,嘴皮翻动念道:
“唵嘛呢叭咪吽!变”
如先前跟乞丐换衣服一般,一股白烟从杜以观身上冒出并将其包裹,等到烟雾散去,他一身华服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跟庄慎此刻差不多的小叫花子套装。
“大先生,您刚才念的那是咒语?”
“对啊!专门变衣服的咒语,当年我学了好多天才记下来。”
“可我怎么记得,云积寺的和尚们念的也是这句?”
“啊?这你都知道……早知道我就换个名气小点的咒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