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不追愤愤然道:“姓鱼的,你区区一个外人,为什么总要坏本少爷的事?”
鱼江川不搭理他,抱起哭花了脸蛋的娃娃替他擦着眼泪,安慰道:“虎子不哭,有哥哥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嗯!”小娃吸着鼻涕狠狠地点头。
没有得到回应的邈不追更加火冒三丈,说道:“看你能护他们到几时,可别忘了,下月初就得交水钱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我们走。”说罢带着一班人拂袖而去。
水钱就是三山十八坞渔民下湖捕鱼要上缴的供钱,这是水矶云峒初立时定的规矩,每年年底上交,折算起来大概是一年鱼获的半成。可是后来猪皇不再管事,三当家开始掌权,水钱从一年一交变半年一交,再到如今一季一交,份额也是连年上涨,从以前的鱼获扣抵到现在定额交银钱。若是不遇旱涝灾厄风调雨顺,一年到头交完水钱也只能勉强度日。至于莲花坞,已经拖欠水钱好几季了,几乎家家举债度日。
“江川哥哥,我钓了好大一条鱼,有这么大喔!”虎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鱼江川捏捏他的小鼻子夸赞道:“虎子真厉害!”
“要不是那群坏蛋来了,我还能钓一条更大的呢!真是可惜。”说着突然记起了什么,挣扎着从怀抱中跳下来,“啊,我的鱼竿!”
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只有随风荡漾的阵阵涟漪,哪里还有什么鱼竿的影子,早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鱼竿没了。”虎子垂头丧气的将泡在水边的竹篓拿起来,鱼还在,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鱼江川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别难过啦,明天哥哥再给你做一根更好的!”
小家伙终于破涕为笑:“嗯嗯。”
是夜,月揽星河,邈不追私宅之内灯火通明丝竹靡靡。邈不追与一众手下正饮酒作乐,在场不论男女尽皆放浪形骸举止不堪入目,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似乎早已熟悉了这样的场面。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场上烛火被尽皆击灭。一行黑衣人从黑暗中隐现,腰上长刀拔出,顿时血光乍现。拔刀,杀人,放倒,动作一气呵成。
“掌灯,掌灯啊!真是一群饭桶。”邈不追对于手下不能及时点灯表示极度不满。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笼罩全身,他本能地拾起桌上的酒壶砸向身后。一把长刀斩下,被劈开两半的瓷壶砸到地上摔得粉碎,随之滚落的,还有邈不追瞪大了眼睛的头颅。至此,场上无人幸免死得悄无声息。
“收队。”命令似乎不是中原人语。
“鱼入水,燕归巢。云逐风去,人随水流。”裂空刃斩破大门直击发令之人。
领头人举刀相迎,一击之下被刀劲震退数步。他站定步伐双手握刀,再次下令:“你们撤。”
一行人听命不再停留,一个个脚步轻盈地跃出墙外,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样子你是他们的头儿,留下你也足够了。”闻着场上刺鼻的血腥味,借着月光看到场上躺着横七竖八的模糊身影,不难联想到此地发生了何事。鱼江川任由那些人离去,看着眼前人奇怪的握刀姿势和刚才的所说番话,猜测道,“阁下并非中原人士吧,扶桑四岛,你归属于哪部?”
黑衣人沉默以对,持刀快步抢攻。
对方刀势如狂风怒涛席卷而来,鱼江川应对起来却似闲庭信步,“阁下若是只有这般本事,此番怕是走不出去了。”
黑衣人大概也是同样想法,从袖中滑出两个弹丸砸落在地,顿时浓烟四起将两人身形掩去。
“遁法?”鱼江川屏息凝神,却丝毫找不到敌人的踪迹,蓦地回手一刀直落地面。
黑衣人从地下破图而出,没想到被对方看破了行藏,但此刻容不得分神,加快脚步朝远处逃窜。
“还想逃,乱神斩!”鱼江川形影闪动,刀气索敌而至。
黑衣人闪避未及,右臂连同所握长刀一齐被斩落在地。“玉川家绝技,你是什么人?”
“这话可是我先问的,你还没有回答,你是哪一部的?”鱼江川好整以暇的持刀而立。
黑衣人没有报家门的打算,眼见逃脱无望,直接吞下口中毒囊,不待鱼江川反应过来,已然毒气攻心倒地身死。
“死士?”鱼江川揭开地上人的面罩,是张普通人的脸,扔在人群中看一眼就忘的那种。再探鼻息,死透了。鱼江川叹了口气,事情麻烦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天发现死了儿子的三当家近乎疯狂,直接下令封锁整个云梦泽,包括来往商客,只许进不许出,一日不抓出凶手则一日不解除禁令。连鱼江川这个水矶云峒四军之一也被看管起来形同软禁,若不是二当家恺老力保,怕是要被当做凶手之一直接扔进水狱之中。
他待在自家小院内,手中打磨着一根竹竿。先前答应了小虎的事情,总要先把东西做好,至于怎样交到他手里,再想其他办法就好。
一身豪气的恺老推门而入,粗犷地喊道:“小鱼儿。”
鱼江川放下鱼竿上前行礼:“见过恺老。”
恺老一拍他的胳膊:“跟我这么客套作甚。”说着拿起那根鱼竿,“看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我就放心了。邈家小子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阿松的儿子。他正经历丧子之痛,如果有做得过分之处,还要你多多体谅。”
“人之常情,江川明白。”他指着鱼竿道,“这是我答应给一个小朋友的礼物,现今出门不得,只能烦请恺老替江川走一遭了。”
“小事一桩。见你没事我就告辞了。”恺老带着鱼竿离去,真一个来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