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白清欢慢慢攥紧了手,每说一句,对面的凤翎洛眼底仅剩的那点微光便黯淡一点。
“他杀掉了应星移,用的是你给他的凤凰翎羽,只是到最后他也耗尽了灵力,不慎被一个妖将吞噬了,所以不曾保存尸骨。”
她也说谎了,像说了一辈子谎话的应临崖那般。
凤翎洛怔怔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雪冻结而成的雕像,良久没有动作。
“真的吗?”他甚至带着祈求的意味问白清欢,像是年少时倔强追问答案的模样:“小白,你总爱骗我,这一次,不要骗我可以吗?”
白清欢闭了闭眼,低声答:“真的。”
“那他走之前,有留下什么话吗?”
“他说,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好大哥。”
“哈……哈哈,他总算愿意叫我一声大哥了。”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可是根本维持不下去笑意,哭腔不知不觉溢了出来:
“他明明比我小,但是老装着少年老成的样子,后来连话都不和我讲,明明……明明我从未怪他,我从未怪他啊!”
“小白,你告诉我……他会痛吗?他小时候很怕痛,当年我见过,他被他祖父打了手心就躲着哭了好久。他被妖将吞噬了,该得多痛啊!”
白清欢哄着他,她是多坏的妖女啊,谎话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自己也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事的,他当时昏迷了,无知无觉不会痛的,那妖将也被其他人杀了,大仇已报,没事了,没事了小鸟。”
凤翎洛却倔强地要扯着她问是哪个妖将吞噬了他。
白清欢嗓子眼像是堵着什么,许久说不出话。
这时,另一道身影却忽然从后方走出来。
竟是段惊尘,他不知在远处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他一手持剑,一手拎着一颗巨大的妖将头颅上前,将之抛在凤翎洛脚边。
“身躯已被斩碎,唯有头颅了。”
白清欢怔愣看着段惊尘,没想到他竟会出现替她圆这个谎。
而凤翎洛失神地盯着那颗被一剑斩下的头颅,他记得,这正是方才在这附近的一个强大妖将,以后者的实力,想要吞噬掉负伤的应临崖,确实有可能。
白清欢原以为凤翎洛会情绪失控,对这颗头颅发泄怒火。
然而他却只是仰着头看向无边无际的长夜,看着如小山般堆积的妖兽和仙族的尸体,眼中有茫然,像是在感慨曾经势同水火的两族,死后竟然难以分出彼此了。
再远处,本就已经只剩下小半的羽山也被这场剧烈的战斗所波及,无数蜿蜒的裂缝布满这座悬浮在天上的仙山之上,灵力早已溢散重归于天地间。
活下来的仙族们目光哀痛地看着不断坍塌下坠的仙山,默默垂泪。
想来不久之后,羽山便和妖部一般,彻彻底底从这世间消散了。
凤翎洛喃喃:“仙族与妖族,原来都不再了。”
而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也成了年长者,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克制,学会了将血泪混着尽数吞下。
也是在这片苍茫的月色之中,天地间,竟然又有另一道微弱的光芒凝聚。
凤翎洛空洞的眼中映着那束光。
他看到有一道金光正缓缓从天穹中向他投送,如一粒无法忽视的星子,毫不偏移地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他曾经在两个人身上见过。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仙庭之中的所有长辈都拉着他恭敬低头,他们说,这是代表着守护仙庭最强的力量,此乃战神仙令,也唯有仙族最强者,才能获其传承。
从那时候起,凤翎洛便将其视作自己的目标。
他想要如应家叔父那般,成为强大的战神,守护仙庭和苍生。
第二次见到它的时候,是在放逐之城。
那块战神仙令悬在他和应临崖之间,许久没有落定究竟入谁手中,像是无法抉择究竟要选哪一位作为新的传承者。
而凤翎洛选择相信应临崖,所以在最后的争夺中,收回了手。
那道战神仙令的光笼罩在了应临崖的身上,后者自然也成为了新的战神。
而如今,那束光因他而来。
时隔三千年,战神仙令终究还是落到了凤翎洛的手上。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要成为战神的继任者。
如今,他终于成了真正的战神。
然而他却感觉不到心愿达成的狂喜,反倒生出了无法克制的痛苦和仓惶。
“啊啊啊!!!”
“我要的不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