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9年,洛阳。
此时将将入夜,天色昏暗,带着湿气的大风裹挟着尘土和零星落叶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肆意狂奔。
城中风雨欲来,居民大多门窗紧闭,不见灯光,街上除了阴风,便只有一队接一队的西凉军甲士在主干道上巡视。
百姓们还未从西凉军的抢掠中回过神来,他们早已被这群“匪”吓破了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引起巡逻甲士的关注。
这是一场公平的劫掠,不论是大户还是小户都在这一场秩序崩坏中遭受了损失,只是有人被抢的多有人被抢的少。
硕大的洛阳城中能够暂时幸免于难的,只有南宫北宫,那里是天子住处。
天子势微,但仍有不少忠于汉室的老臣,西凉军的三千兵马暂时还不敢到天子住处抢掠。
南宫北宫是洛阳城中最大的建筑群,二宫分列中东门大街两侧,自光武帝在洛阳建都之后便是如此。
洛阳乃天子脚下,民情与别处不同。
百姓对皇家之事颇感兴趣,即便普通百姓无缘一见皇帝真容,市井之中也知南宫是皇帝平日休闲娱乐之所。
此刻与城中其他地方的昏暗不同,南宫显出不一般的灯火通明。
在南宫某处,此刻正有两名宫人正迈着碎步引着一名四十多岁的先生向深处走去。
三人并不搭话言语,只是踏着细步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和花园石道,每逢转角便有甲士站立,神情肃穆。
虽说路途不近,三人在疾步之下也很快到了目的地,两名宫人立在原地,指引着那位先生推开掩着的门进了一处偏殿。
刚一推开门,这位先生便知今日之事关众大。
汇集于此地的皆是汉室老臣,而推门的这先生则是被誉为当世神医的华佗,字元化,谯县人,这些达官显贵大多曾请其医治过,故此在场众人之间并不陌生。
“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还望先生不要外传。”
华佗抬眼望去,一拱手,“在下只管救人,其他不论。”
闻罢,众人给华佗让出身位,华佗顺着帷帐看去,一位十几岁少年躺在他面前床榻上。
少年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华佗赶紧搭手试其脉象。把完脉,抬起少年眼皮,左右翻动脸颊。
虽已尽力克制,然而这位神医仍是不经意间露出愁容。
眼见华佗如此神情,便有心急的老臣跨步上前,“元化,陛下情况到底如何,自前日失足落马之后,陛下便昏迷不醒,现如今,城中那群庸医甚至不敢开药。”
华佗并不搭话,毕竟榻上的是天子,不是旁人,不得不慎重。
“先生不必忌讳,有话但说无妨,陛下不是齐桓公,您也不是扁鹊。”
华佗抬眼,开口的是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青年立于一群四五十岁的老臣中间,面目清秀,目光清明。
华佗与这青年并不是很熟,但依稀记得听人提起过近期有位新举的孝廉,现任守宫令,被名士何颙称作“王佐之才”。
年纪对的上,而且又能在一干重臣之中镇定自若。
“文若言之有理,先生有话直说。”
“陛下落马只是诱因,根本是心中郁结,内有浊气难以舒展。此病乃是心病,只是陛下若是长期郁闷,则难以根治。”
此言一出,殿中已然有人以袖抚泪,开始只是稀疏的啜泣,一番渲染之后,殿内一干大臣不少竟开始扶着天子床榻嚎啕大哭起来。
如今洛阳已被董卓西凉军控制,想让少帝心情舒展谈何容易。
“陛下!”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