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忧一身轻松地从水牢出来,看看天色不早,转头便向着器堂弟子房行去。
鬼忧离开之后,阿旺已经在器堂弟子里面立了新规矩,便是不能在耳房内提起日间鬼忧履行赌约的事。
这算是阿旺对赌品极佳的李家兄弟的一种示好。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想太过为难这两个还算说话算话的兄弟。
不过,即便阿旺有言在先,鬼忧进入耳房之后还是一愣。
他的面皮没有那么薄,倒也不是因为日间刚刚社死过,不便与同门见面。
只是日间事情太多,他重新回到耳房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铺位上还没有铺盖呢。
这倒也不是器堂弟子对他这个前代大师兄打击报复,他的铺盖其实是他自己亲手丢到屋子外面去的。
此刻摆在鬼忧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一个是去翻一下垃圾箱,看看被师兄弟们弃置的旧被褥还在不在。
如果还在的话,他今晚就有了铺盖。
另一个则是,出去外面的泥土里,把他自己亲手踩进去的被子再挖出来。
这样一来,他也便有了被子。
这两种选择,对于鬼忧来说都不算太容易下决心。
若选第一种,他一个城主府的二公子,进了修真宗门之后,居然落魄到要去垃圾桶里面翻铺盖。
虽说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无论凡俗界的身份多么显赫,只要进了修真宗门便是落毛的凤凰。
可是,这种与乞丐无异的行为,就算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为,他自己也很难拉下脸去做。
若选第二种,便没有这种脸皮上的修臊。
那床铺盖虽然说已经在泥土里充分打滚,毕竟是他自己丢进去的。
就算再怎么脏,顶多算得上个人卫生问题,面子上虽然不光彩,在这满是光棍的弟子房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这床被子之所以被她亲手丢出去,是因为它们是弟子房里唯一一床桃色的被褥。
这骚气冲天的粉白色系,盖在身上简直是又纯又欲。
这是一种没有猛男能够拒绝的顶级闷骚型诱惑。
鬼忧处于两难抉择之间,一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弟子房里的弟子被阿旺禁了口,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与鬼忧打招呼。
诡异的沉默在弟子房里持续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最终还是终止于鬼忧重新关上门的那一声砰响。
鬼忧下定决心选择第二种选择了,支持他下定决心的,并非是他自认更能面对这床骚气逼人都被褥。
促使他做出决断的理由非常简单粗暴,仅仅是这床被褥是全新的。
尽管它们已经被泥土污染,尽管它们骚气逼人,尽管它们在弟子房里极端扎眼,至少它们柔软温暖。
鬼忧觉得,既然左右都是丢脸,为什么不选择一床舒服的被褥呢?
所以他行动得十分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就如同他坚决将这床被褥投入泥土之中时那般,又毅然决然地将它们从尘埃之中捧起。
小心翼翼地掸去被褥上面的泥土,就如同小心翼翼在缝补自己的尊严一般。
被褥上那醒目的三行脚印,不经过浆洗已然无法去掉。
正如同鬼忧今日所受的折辱,虽然无力反抗,却已然刻骨铭心。
当鬼忧将被褥抱回弟子房的时候,众弟子虽然憋得辛苦,却还能忍得住。
等到鬼忧仔细地铺好被褥时,已经有弟子吃吃笑了起来。
鬼忧仿若未觉,自顾自钻进了被窝。
他太累了,从身体到心灵的疲惫。
此刻他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口角,只想好好地睡一觉恢复一下。
这样懦弱的行为,助长了弟子们的胆量。
尽管阿旺下了禁口令,总不至于连笑都不行吧?
既然笑可以,那窃窃私语几句也不为过吧。
只要不提白天的那事就好了嘛。
可,不提是不提,这些弟子的用词上可一句都没离开白天那点事。
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忍辱负重”,“宠辱不惊”……不要钱一样往外扔。
发觉鬼忧不说话,一些用在此时不那么恰当的词语,比如“知止不辱”、“知荣守辱”、“宠辱皆忘”之类的词语,也便溜达了出来。
偏偏,这样的词语虽然明显不是说鬼忧都处境,用来描述鬼忧的表现偏偏还有那么点贴切。
鬼忧缩在被窝里面,几度差点忍耐不住。
不过,一想起之前在水牢里那无边的销魂蚀骨,他便又觉得自己可以忍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