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右侍郎王国光,坐在轿子里,微眯着眼睛,身子随着轿子晃动而微微晃动。
元辅徐阁老找自己。
自从小吏跑到户部通报了这件事,王国光心里就忐忑不安。
无它,嘉靖朝六部最难做的官,就是户部的官。
以前严嵩擅权,户部尚书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自从前户部尚书砺庵公(方钝)被严嵩挪去南京后,户部尚书就跟走马观花一般,不停地换,坐上没几个月就请辞走人。
有时候空悬数月。
没人愿意干这苦差事。
户部的重任就全压在左右侍郎身上。
王国光从顺天府尹转任户部右侍郎,此前的左侍郎胡庆绪,把许多部务琐事全甩给了他。
左支右绌,王国光觉得自己就是裱糊匠,使出浑身解数,裱糊着大明四处漏风的门窗。
一年多干下来,只有一个字,累!
今天元辅徐阁老找自己,有什么事?
王国光把朝中的大小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猛地想到一件事。
听闻入秋后,皇上的身体不大好,莫非徐阁老找自己,是准备皇上千秋以及太子登基的花费?
先皇驾崩,新皇即位,对于大多数臣民来说,是新旧交替的大事,有的人还是大好事。对于户部来说,就是天崩地裂。
国丧、新皇登基,两件大事叠加在一起,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大明国库原本就很大的窟窿,直接变成无底洞。
“老爷,到了午门。”随从在轿窗说道。
王国光长舒一口气,扶了扶官帽,撩起衣襟,从随从掀起的轿帘下钻出来,看了一眼巍峨的午门,长吸一口气,向侧门走去。
验过腰牌,进到侧面的阁房里,里面人来人往,紧张有序。大家都显得有些小心,小步快走,不敢喧哗。
有小吏接住,把王国光带到一间偏房里坐下。
“王侍郎,徐阁老在见客,还请稍等。请用茶。”
王国光坐下,端起茶杯,又陷入了思绪中。
这么大的窟窿,该怎么办?徐阁老问起,总得说出个应对的法子。
徐阶在会见得意门生张居正。
“在山东历练一年,做得非常不错,很有长进。”徐阶高兴地说道。
张居正一脸苦笑,“老师缪赞了。做得不错,却暗地里被山东那些世家官员们,给排挤出来了。”
徐阶靠在太师椅背上,捋着胡须,笑着说道:“叔大,你在山东革新马政,一年下来收了马匹折银和马料钱十一万两银子。现在大明就缺银子,谁能收银子上来,谁就是能臣干吏!
下面的混账事,老夫也知道。你在山东以革新马政一事,行新法,折银补漏,还专门盯着那些世家乡绅们收,他们这些守财奴,少赚了都觉得亏,何况你还从他们钱包里掏银子。
派人到京城活动,拉拢收买御史,接连弹劾伱。乌烟瘴气的。听说你也不客气,找了些茬,收拾了十几家世家乡绅。”
张居正马上答道:“是的老师。”
徐阶点点头:“就该这样!你是官,山东巡抚,出掌一省民政军戎,该怎么做,用不着他们教!从抚台衙门里出来的,是钧令,不是擦屁股的草纸!就得狠狠收拾一下他们。”
张居正欠身道:“学生在山东惹了些是非,多亏老师在朝中照应着。要不然学生的革除马政,推行新法就做不下去了。”
徐阶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叔大,你做事,老夫放心,太孙殿下也放心。听说,卢北山还邀请你坐了大海船,世子大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