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慢慢攀上了穹顶,柔和的星月光辉洒满整片大地。
王璞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房间凭栏而立,只见远远近近的园林、假山、楼阁、廊道都已隐匿在了夜色中,也有星星点点的烛火、灯笼挥发出橘黄色的微光。
时间已过了一更,最后一桌客人也在酒足饭饱后起身离去。店内伙计忙着归拢桌椅、收拾餐具、熄灭灯火,喧嚣了一日的酒楼终于安静下来。
他等了一会儿,核对完当日账目,举步往后厨走去。
同样忙碌了一整日的后厨伙计,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享用晚餐。
虽然大多数都是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称不上体面,好歹对于底层人来说也是一项不错的福利。或许这也是孙家降过了两次薪俸,多数人也不愿轻易离开的原因。
见到王璞走进院落,许多人陆陆续续起身见礼,“见过王管事”,或是“王管事今日又不回去”的声音此起彼伏,与他上任首日的待遇有了天渊之别。
这些都是普罗大众对上眼中的能耐人时的朴素情感,真诚中又有丝丝企盼。
卢大可捧着一个斗碗循声找来,说话时语气带着亲近:“都这么晚了,王管事怎么还亲自过来,可是有事情吩咐?”
王璞微笑着道:“是有点事,等大家吃好了再说不迟。”
卢大可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招呼打完就有些词穷,只得说回他的老本行:“对了,王管事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吧,你在这里等上片刻,我去给你烧两盘好菜来!”
王璞也不做客套:“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有些饿了。菜就不用做了,给我取个碗来,大家吃什么我也跟着吃点。”
卢大可顿时瞪圆了双眼,“那怎么成,让王管事吃这个岂不是打我老卢的脸?”
两人的对话大多落入了周围人的耳中,他们看过来的神情也与卢大可一般无二。而王璞只是笑骂道:“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汤汤水水弄来一大碗,王璞也学着哧溜哧溜倒进了肚中,临了豪爽的用袖口擦去了油渍。他拍了拍手:“诸位,吃好之后都去西楼散座,我有些事要说。”
也在此时,院落中一个精致的房间内,排行老五的后厨管事孙伯符正与几个孙家子弟小范围聚餐。
听到了王璞的声音,孙钰的堂兄,同时也是香药局“局长”的孙珪把筷子重重拍在了餐桌上:“岂有此理!大伯发话也就罢了,他一个外乡人也想对着后厨指手画脚,真当我孙家人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五叔,这可是你的地盘,岂能让个外人轻易插手进来?”蜜饯局“局长”孙玦也是一脸愤懑,“五叔你发句话,侄儿现在就出去打他一个满脸桃花开!”
今日刚得了孙敬临敲打,又领受了孙伯威嘱咐,心中正烦躁无比的孙家老五当即一声怒吼:“吵什么吵!”
他仰头灌下一大碗酒,随手就将酒碗扔在了桌面上,吭呲吭呲喘着粗气:“老大不信重自家兄弟,偏要轻信一个外人,早晚还得栽跟斗。你们都在一旁看着,不许多事,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孙玦还是满脸的不服气:“都让人打上门了,就这么算了?”
孙伯符瞪眼看了过去:“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说你想被人揪出来杀鸡儆猴?”
东楼三层,孙敬临办公的房间内,孙氏兄弟同样没有回家,王璞的行踪已经有人回报过来。
孙伯雨稍显疑惑:“这么晚了,还跑去后厨作甚,莫非又不回去了?”
报信的伙计一五一十作答:“听说要召集后厨的人说事。对了,他还在后厨那里吃了一碗剩菜。”
“他堂堂管事吃那等腌臜吃食作甚,还是说有人故意慢待于他?”
“二哥,稍安勿躁!”孙敬临摆摆手继续询问,“王管事去了后厨,伯符他们几个又在作甚?”
“回东家的话,五爷和几位郎君在屋内饮酒。”
“他们没有口出恶语吧?”
“嗯......”伙计挠了挠头,“屋内似有吵闹,但没有人出来挑事。”
“知道了!”孙敬临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听听王管事都说了些什么。”
“大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孙敬临起身往门外走去,双手攀在了栏杆上,重重叹了口气,“孙家人锦衣玉食惯了,一个个眼高于顶,别说想不到这些,便是想到了也不屑于俯身去做,日后要引以为鉴了。”
孙伯雨跟了上去,不解的问道:“那他既然要说事,为何不直接找老五他们?”
“找伯符作甚,去添乱吗?”孙敬临不答反问,而后又感叹一句,“这才短短几日啊,不声不响就把孙家摸了个通透,委实了得!”
“大哥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