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残暴,其实是一种麻木。
对血,对命,对情……对待所有,包括残暴自身,抱着与生俱来的、毫无感知的麻木。
朱袭明的脑袋嗡嗡作响,在攻破他心防和底线上,屈辱、疼痛、流血已经毫无力道。
他的修为,没有任何预兆全部消失,现下,人被死死绑在木桩上。
被扇醒的半刻钟,想不出任何一个逃跑的点子,脊柱正一节、一节拉直,僵硬。魔物面前,凡人怎么死,他就怎么死,没有区别。
月光冷白,金黄兽眼直愣愣盯着食材,拍打他,食物大腿被魔刀划开的伤口血流不止。
在本来可以轻易斩杀的敌人面前,朱袭明感受到那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以致不由自主地颤抖、流泪。
并非求饶。
只是一具肉体凡胎临死前,无声的呐喊……
睁开眼睛,从过去梦中脱身而出。
喉咙一截枯柴也似,又燥又干。
姜小华端来茶水,他喝了一口放回去,目光游离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茶水烫过心底,“滋啦”,冒起白烟……
“师兄?”姜小华见他面色有异,投去关切的目光。
见师兄沉默不语,姜小华心想,他代师傅掌管驱魔司以来,殚精竭虑,夜不能寐,现下,怕是遇见了什么困扰,于是柔声安慰道:
“冥思之梦甚是劳神,要不向王城请休几日吧?”
“没事,我还好。”
“师兄是在当心请休期间有魔物攻城吗?师兄莫要焦虑,驱魔岗哨日夜感知魔气,驱魔司众弟子守护城防,半只魔物也不敢靠近帝都的……”
魔物……
朱袭明眼底飘起一丝难言的悲哀,这一丝情绪没有停留,迅速沉没在黑色的平静的大海。
从凡人之躯修成千岁仙身,他已脱离生死、欢愁……若说没有勘破世间得失,那显得不够超脱,若说勘破,如今梦醒,却有不解和痛苦。
幼年的伤痕,凭他掩盖,修补,增色,一场虚梦,撕烂华衣,丑陋发臭的蜈蚣躺在那里,在说——你,从未变过。
“它们不会有机会的。”朱袭明站起身来,四周以他为中心铺展开的一圈圈残烛轻轻颤动。
主仙冥思梦结,侍仙打开结界,姜小华轻挥衣袖,山洞外一层透明水幕渐渐落下……
登时一股黑气扑进洞内。以姜小华的修为是看不到这股黑气的,她只觉周身兀地一冷,未待出洞查探,朱袭明已站在洞外,抬头看去,绝色空东南方向,原本澄澈的天空此刻泼血一般。
“小华,你回驱魔司。”言罢,脚底现出一只透明的红色仙鹤,托起他直奔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