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道:“这怎能不知?你家闺女先前在老太太跟前做丫头,因做事伶俐,模样又好,如今以入了老太太的眼,往后好多着呢!”
金彩闻言顿时乐不可支,一张脸笑的跟花儿一样,忙不迭的跪在贾琏马前,连磕了好几个头。
口中只道:“小的替鸳鸯谢琏二爷的关照!”
贾琏道了句“这又值当什么”,又对贾愚说道:“家中老太太调理女孩子最是有一手的,如今你二嫂子身边的平儿便是和老祖宗调理出来的,样貌又标志,做事儿又细心。
我瞧着你如今也八九岁大了,连个跟前人儿也没有,太不像。等来日上京见了老太太,二哥帮你讨一个过来,如何?”
贾愚笑着推辞,只道自己其实是又个大丫鬟的,只因今日事情颇险,便没带出来,如今留在扬州盐政衙门跟林妹妹作伴呢。
贾琏本还想说些什么,不妨以到了正门口,便暂时咽了下去。
留下岁月侵蚀痕迹的荣府大门轰然洞开,贾琏便领着贾愚一同进去。
候在跟前的金彩麻利的指挥着家中仆人,一面分出人来将从甄家拉来的年礼收入库房,一面命自己妻子带着贾愚、贾代恶的车驾进了后宅。
待来到贾琏这些时日亲自为老太爷选定的院子后,一众跟随簇拥的丫鬟婆子才告退。
贾代恶一夜未眠,又在甄家与奉圣夫人讲古话费了不少精力,如今便径自前往里屋休息去了。
青竹、赤梅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从马车上下来,身上各自背着小包袱,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起国公府的富贵来。
贾愚听她们说得起劲儿,便也没凑上去打扰,便自己拐去东厢房,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毕竟总得住几天来着。
熟料他刚抬脚,一旁聊天的两个丫头也跟着走了进来。
贾愚奇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做甚?不会你们屋子里吗?”
赤梅小脑袋一昂,道:“大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跟着你跟着谁?”
贾愚不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胆小鬼,转而看向青竹。
他确实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
先前在盐政衙门的时候,这两个丫头也只负责洒扫,不会跟英莲一样在屋里侍候着。
青竹见贾愚一脸茫然,不由得轻叹一声道:“大爷难道要吃干抹净不认账吗?明明老太爷都将我们的份位提上去了,让我们做贴身丫鬟的。”
贾愚又追问了两句,这才明白两个小丫鬟的意思。
原来在她们看来,贾代恶专门过来令她们给贾愚沐浴,便是将她们从洒扫丫头升为了贾愚的贴身丫鬟,否则再不能让她们做这样的事。
贾愚闻言不由的咧嘴笑了笑,到底没告诉她们贾太爷其实根本没想到你们能活过昨晚。
他见两个小丫头兴致不错,似是都觉这是极荣誉的事情,便也随她们去了。
可贾愚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转身进门后不久,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升职”了的青竹便猛地松了一口气,悄声对赤梅道:“我就说这招管用吧?愚哥儿对这种事情不了解,到底怎么样就凭咱们一张嘴。”
赤梅嘟起嘴道:“就你心思多!”
转而又担忧的道:“可我们这样,算不算趁虚而入,不守规矩?英莲姐姐跟我玩的很好呢,咱们这样对得起她吗?”
青竹道:“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眼前的机会却是绝对不能放弃的,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主子都跟愚哥儿一样,能豁出命来护着咱们两个丫鬟?
没听老太爷说,当时船上乱成什么样,只有愚哥儿守在船舱门口,这才没让那些歹人进来害了咱们性命!
后来他又进来专门问咱们有事没有,从那时我就知道,这就是娘去世前交代咱们要把握住的良人!
就算给他当一辈子丫鬟也亏不了!”
义正词严的说罢,青竹又低声笑了笑,凑到妹妹耳边道:“至于英莲,呆憨憨的,你以为她懂这个?完全没必要担心!不是谁都像姐姐我一样得了娘的谆谆教诲,连成语都会说!”
赤梅这才算是放下心来,钦佩的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赞叹道:“还是姐姐懂得多!”
姐妹俩说过悄悄话,这才挽着手进了里屋,收拾起自己的包袱。
一时,贾琏送罢贾代恶之后,便道前院正堂上,一是准备提笔给远在神京的荣宁二府写封信,汇报下今日以接到老太爷的事情。
二来,也是打算亲自督促厨房毫升备饭。
今儿可是太爷头次在家中用饭,万不可出了差错,否则来日回京,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他这琏二哥便落不了好。
他老子虽不像贾珍教育贾蓉那样很辣,跟审仇人似的,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等闲一顿好打。
他可不愿触这个霉头。
正这时,又有金彩前来回话,说是薛家二老爷带着薛家两个哥儿上门拜访来了。
贾琏忙住了笔,亲自迎了出去。
贾史王薛、贾史王薛……
和貌合神离的扬州盐商们相比,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才是真正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四大家族几十年来互相联姻,关系早已密不可分,在金陵有着非比寻常的巨大能量。即便是如今,金陵官场上还流传着四大家族的“护官符”!
再不必说,如今薛家家主的太太正是荣国贾家太太的亲妹妹,近年来更是交情匪浅。
即便薛家今日没有递拜帖,算是恶客,也不便怠慢。
刚出正堂,贾琏便见金彩家的引着一大两小三个男子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年纪不大,却偏偏长了好大一颗脑袋,当先将贾琏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剩下两人则明显是父子两个,相貌相似,且气质上都显得格外老实,贾琏便知这就是薛家二老爷薛礼了。
他忙拱手迎了上去,道:“忽闻薛世叔到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只听薛礼极和煦的笑了笑道:“今日冒昧来访,已是作了恶客,再不敢劳世侄远迎。”
话音未落,薛礼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长叹息道:
“不瞒世侄,此次上门,实乃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