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炫彩的霓虹,但并非是什么赛博街道,而是废旧的游乐园中重新工作的血管。
有些刺目的玻璃彩灯伴随着记忆中有些老旧的儿童摇摇车旋律。
瘦弱,甚至是有些矮小的少年狼狈地一个翻滚扑向旋转木马,耳中传来的旋律不仅没让少年感到哪怕半分童趣,甚至让他有些恍惚。
因为盖过音乐的是狂暴的轰鸣!
“晦气。”将问我小声念叨,子弹宣泄的声音不断响起,不时有流弹飞过,重机枪宣泄着火焰,过热发红的枪管已将稚儿的天堂化作焦黑的地狱。
耳鸣如悠远传来的钟声在脑内荡起涟漪,少年使劲甩了甩头,但没什么用。
‘异管局这么乐色的吗,刚才还跟我说都是小问题,说什么碾过去就完事了,结果就这?’
伸出头看着不远处的衣着花里胡哨的暴徒被一群黑衣人架着重机枪步步紧逼,但阵线始终没有实质性的推进。将问我内心不由得对所谓的神秘力量官方组织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怀疑。甚至刚想再探头看看,就看见一个小黑点被扔到黑衣人人群中,随后爆炸淹没了那挺看着就很能射的重机枪。
这个游乐园刚被废弃不久,慌忙组织起的力量根本没有准备太多针对地形和阵地作战的武器。
时间太赶,只能先暴力攻坚,可没想到目标团伙火力和数量意外地充足,对于新调配的柳河城异管局分部来说有点难啃。
点子扎手,但是没有关系!哥们火力足,人少就上点质量的,炸就完了。
“我超!”这回将问我是喊出来了,因为他看见黑衣人们不甘示弱似的扛着一个很像RPG的东西出来,黝黑的炮管似乎朝向他这边方向的恐怖分子们。
寄!
瘦小的少年赶紧附身抱头。
念头才出,爆炸带来的冲击就先一步到达,然后就是炽烈的火光。
虽然都是转的,但不远处自转的茶杯已经比身后轴转的木马先一步去势了,缺了一个口的旋转茶杯被炸飞后“一瘸一崴”地滚动。
巨大的响声盖过了一切嘈杂,世界如同在这一刻陷入寂静,唯有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在这一瞬间无比清晰。
余光里橙红色的火焰似乎近在眼前,声浪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就好像自己穿越来的那个晚上。
‘说起来,我好像还是个穿越者呢,什么嘛,都第二世了,难道不应该是拿的逆天改命开始运气爆棚的虹色人生剧本吗。’
旋转茶杯的残骸轱辘轱辘地滚动到眼前,将问我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雨夜——
或者说,那两个雨夜。
公历,2023年,1月13日,9:32pm
这是一个雨夜,一个在农历新年不久之前的雨夜,将问我刚刚从出租车下来,同时嘴里咬碎了硬糖,劣质的钝甜刺激着舌尖,回荡在口腔当中。
甜味,是最廉价且最直接的能获取“快乐”的方式,多巴胺的分泌就是最低限度的“真实”。
小雨有变为暴雨的趋势。
这一点,他已经被雨水打湿而遮住小半个帅气面庞的刘海很有发言权。
有点狼狈但还看得出帅气的青年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伞自然是没有的,想想最近发生的事——
被学校坑了被迫跨专业自学完成毕设,刚毕业就职就遇到皮包公司,好不容易提桶跑路的当天一通电话接到双亲意外车祸去世的通知,刚跟医院交接完出来发现手机被偷了,这还是上了出租开了一段路才发现的。
看着兜里仅剩的十块钱现金,将问我赶紧喊司机停车,结果司机刚把车开走,暗沉的天空就宣告着暴雨的序幕已经结束,开始播放肆意倾泄的前奏。
这样想想,恰巧遇到新一轮雨季到来而没带伞似乎只是常规操作了。
“啪!”地砖中隐藏的水坑像是秘密惊喜,而旁边的大型工地更是告诉你,这是个惊喜plus。
泥水大片地溅在了身上,打断了将问我前进的步伐,哪怕是一身黑衣服,浊黄色的泥浆也令人难以接受。只能说还好是在夜幕之下,哪怕再狼狈点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没关系,习惯了。
吞咽下最后一小块硬糖碎片,液体从嘴边滑落,甜腻之后返回了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土腥味,所谓的命运在他的身上总是格外活跃。
将问我也曾不甘愤恨过,也试图努力反抗过,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抗拒着他,厄运随着年龄一起不断增长,让他渐渐麻木,唯有把视野脱离自己,自己提着木偶身上的线才能保持着漠然活下去。
他模仿着普通人,用5毛钱一小袋的色素硬糖掩盖自己已经难以获取正常水平的情感波动的真相。
雨幕中独有他一人,无根之水分隔开了他与世界。
正当将问我抬起手试图将泥水拍打掉时,一道强光将雨幕撕裂。
开着远光灯的大货车从不远处的工地门口驶出,速度意外的快。在货车庞大的躯体即将没过将问我的视线之前,是一对合穿着一件宽大雨衣的母女,母亲一手拿着包,一手撑开衣摆替小女儿挡雨。女孩则前背着粉色大背包,手里攥着一幅逐渐被打湿的画,高兴地似乎在向妈妈说些什么,母亲催促着女孩,一边夸赞她一边试图尽快通过这个路口。
雨太大了。
既打湿了刘海,也压住了宽大的雨衣帽檐,更化作水流冲刷着沾泥的货车前视。
暴雨掩盖了青年帅气的容颜,也掩盖了一场灾祸的开端。
雨声盖过了青年天生低沉声音的呼喊,在逐渐变得狂暴的雨幕中,一切又仿佛静止,让人想起了假面骑士甲斗里那场经典的雨中时间加速特效打斗。
‘普通人一辈子只能当两次英雄,一次是接受自己的平庸而放慢脚步踏实前进,一次是为了什么而牺牲,向前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