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停在一九九四年,也停在抱着三个色拉油壶的我的身边,司机还在听《恋恋风尘》,你闻到了独属一九九四年的有为市的气息,满大街的三蹦子,满大街的下岗工人,满大街流传的民谣。
“有为有个陈龙长,去了一趟张家港,回来瞎掉讲,要把有为变香港。”
恋恋风尘把车停在新百的巷子里,这里有一个炸臭豆腐的要我的卤水,炸臭豆腐的拧开水壶,说不臭,他不要了,我甩了他一个耳光,他甩了我一个耳光,我又甩了站在他旁边的煎蛋饼的一个耳光,煎蛋饼抬起头一脸懵,我指着炸臭豆腐的,对煎蛋饼的大姐说,大姐,是他打的。
恋恋风尘摁下手刹,右脚轻轻吻着油门,我目光全部拥堵在一只脚脖子,脚脖子很细,每一个毛孔都闪着湖光山色,脚脖子上扎着一根红绳圈,在我还没有下岗的时候,我在礼拜寺巷的酱厂里,常常忍不住低头,偷瞄这根红绳圈。
城管局快到了,我忍不住问出了口,恋恋风尘点点头,一切都过去了,我多陪你一会儿吧,恋恋风尘把油门踩进了发动机,过城管局而不入,我们上了官镇圩大堤,堤岸高高在上,一览无余,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五月的风,掀起翻腾不息的麦浪。
有为中学的斜对面,有一条巷子,巷子里面是市体育场,我的摊位淹没在晚自习之前的喧哗之中,炸臭豆腐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年轻的热油轮番敲击中年的鼓皮,豆腐越发膨胀。
“阿叔,你家臭豆腐怎么这么香?”一个中学生站在她的十八岁,或者十九岁。
“炸过的东西都香,把你炸一下,你也香。”中学生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