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警察走进一间教室,老叶站在讲台上讲解圆锥曲线,老叶的脸忽然变成了胡晓红的脸,然后老叶又开始讲解独立主格,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站在了同一个讲台,为什么我知道老叶和胡晓红是老师,这是记忆,还是梦境,还是未卜先知,我看见一个女人,我自然就叫她周莉,看见另一个女人,我叫不出名字,我只能告诉你,另一个女人,就叫另一个女人。
课堂并未中止,周莉也消失不见,我越发清晰的听见老叶点了我的名字,我站起来,茫然四顾,既不知道问什么,也不知道答什么,哄笑一片,像一场暴雪,封堵了岁月。周莉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座位,她在写英语作文,遇到宾馆这个词,她不会,她问我,我说叫hole,她就真的写成了hole,i ate hamburgers in the hole.她没有怀疑我,我也没有欺骗她,我是她最好的闺蜜,我收到的所有的情书,我都会一一打开,交由她批阅,她首肯的,我才会搭理。然而,我忽然要迫不及待的告诉你一件事,周莉在我印象中,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情书,连一张小纸条都没有。
所有的我的读者,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渴知,你有没有去过夜晚的严桥,那是一个只有一间咖啡馆的城市,咖啡师擅长一款叫做梧桐语的苦咖啡,你喝第一口,就能看见耶稣。告诉那个咖啡师,如果你有机会去夜晚的严桥,有一个我,在写她的故事。
五月的风,像一勺齁咸的卤水,凝住青春的豆浆,一把河沙一样暖和的阳光,剪裁着一整个教室的姑娘少年的脸庞,有我熟悉的,有我陌生的,我为这种熟悉的感觉恐惧不已,周莉的脸上突然没有了眼镜,没有眼镜的周莉的脸倒悬在女厕的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周莉不知道为什么抓起一把雪,好大好白的一把雪,我的脖子冰彻入骨,我站在五月的雪地里,无法动弹,我的同学们都不在我周围,雪地的远处是教学楼,更远处是爸妈坐在昏暗的堂屋的白炽灯下,低头剥棉花壳,手,箩筐,棉花,壳。
二十个警察,你帮我数的,十四个环卫工人,也是你帮我数的,在有为这座少年古城里,打捞出一个头,你如果害怕了,我就告诉你这是一个狗头,你如果害怕过了,我实话实说,这正是我的头,我曾经是人,准确说来,这是一个人头。有为是一个小城,有为一中也是一个小学校,我也是一个小女生,周莉也不大。
警察到处找我的男朋友,去了二中,去了职中,去了师范,甚至去了附小,整条西大街的学生人人自危,警笛昼夜嘶鸣。高三八班靠近南边第一扇窗的我的座位,空荡冷寂,热乎乎戴着眼镜的周莉占据这个座位的右半部,警察盯着她,警察吩咐另一个警察去了她的宿舍。
你和我,像蚂蚁一样,爬进了一个口被扎死的床底的黑袋中,你我同时看见血衣,看见一个女孩高举屠刀,我告诉你,衣是女孩的,血是我的,是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