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大队和分局实际上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只不过是主楼和副楼的区别。夏言走出分局大楼,左手边便是刑警大队了。刑警队的楼比分局大楼矮,分局大楼九层楼,刑警队的楼只有五层,都是几十年的建筑了。刑警大楼据说以前曾经是淮阴区法院,所以还保留了长长的阶梯。公检法三家,检察院和法院都有长长的阶梯,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而且他们一般也不直接跟群众打交道;公安则没有多少阶梯,方便群众来访也方便自己人办事。夏言走完阶梯,进入了一个厅堂,左手边是法医室,右手边则是刑警队值班室。刑警队有自己的值班排班,跟分局值班是独立的。夏言穿过值班室,沿着旋转楼梯走到刑警大楼三层底端尽头,那便是刑警大队长的办公室了。夏言推门进去,见到了他从警生涯的第二个领导——刑警大队长郑学民。
“郑大好,我是新警夏言。”夏言开门见山自报家门。经过了两个月在办公室历练,别的没学多少,至少胆量是变大了,也没有拘谨了。郑学民微笑着起身回应。他的个子不高,大概也就一米六出头,但看起来短小精悍,眼神锐利,犯罪嫌疑人看到这种眼神应该会发怵。郑学民开始介绍刑警大队的构成:刑警队下属有七个中队,分别是重案中队,综合中队,情报中队,技术中队,淮阴东责任区中队(简称淮东中队,下同),淮中中队,淮西中队。前四个中队在大队本部,后三个中队分管淮阴区三个片区,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场所。大队设大队长一名,教导员一名,副大队长三名,七个中队都有中队长,指导员则不一定有。刑警队总人数70多人,是分局目前最大的部门,占了分局总人数的五分之一,妥妥的大部门,而大队长也是正科级,一般也都是分局党委班子成员。郑学民介绍完,笑着说:“年轻人,要不你就去情报中队吧,看你的体格不算彪悍,其他中队怕你一时适应不了。”这话夏言听了有些不高兴,但听弦外之音这中队似乎事情不是很多,索性服从安排。便回答说:“好的,听领导安排。”郑学民看着旁边的教导员唐劲竹,说:“老唐,你带他去二楼吧,让小魏带带他。”夏言就跟在唐劲竹后面,走出了大队长办公室。
走到了二楼靠近楼梯的一个办公室,唐劲竹推开了门,夏言跟着进去了。“小魏,这是到我们大队的新警夏言,你带一下。”唐劲竹开门见山地说。坐在办公桌前抽烟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回答道:“好的,唐教。”唐劲竹随后出了门,留下夏言在办公室里。
夏言打量着抽烟的年轻男子,他就是唐劲竹说的情报中队中队长魏小钢:他身高大概在1米75左右,上身穿着红褐色圆点衬衫,下身穿着牛仔裤,腰间系着一条“古驰”牌皮带,梳着板寸头,打扮看起来像时髦的富家公子,而不像一个刑警中队长。他的皮肤很白,看起来有点小帅。夏言脑子里突然蹦出古典小说里形容外貌的八个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用在这里实在是太贴切了。夏言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家里是三代警察,算是从警世家了。他的爸爸魏敏是局里某派出所的所长,在那个年代,警察一般都不太穷,三代警察更是家庭条件优越了。魏小钢28岁就当了刑警大队的中队长,这在公安队伍里提拔算快的了,而且他还没有结婚,算是局里几个“钻石王老五”之一。魏小钢示意夏言坐下,然后两人攀谈起来。
魏小钢虽然家境优越,但是没有什么架子。他对夏言的第一句话是:“小夏啊,刑警队是个大家庭,因为刑警队的工作危险性质,大家都是刀尖上过命的兄弟,希望你能尽快融入。我也就比你大六岁,算是老大哥了,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也可以跟其他中队的人好好学习。”单纯的夏言听了这些话,在后来的经历中他也给了夏言一些指导,但是后来在刑警队的经历却让他对魏小钢产生了怀疑:刑警队内部的倾轧激烈的很,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未必把你当兄弟。可能是因为他父辈的人脉,局里很多人都给他面子,所以他才顺风顺水。夏言更加想不到,作为他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一个直接领导,几年后,魏小钢最后的结局让人出乎意料……
同在一个办公室还有一个叫方乙的。方乙身材高大,身高在1米8以上,体型比较胖,他是退伍军人转业到公安的,跟魏小钢关系不错。方乙这人喜欢喝酒抽烟,平日里爱好下围棋。听刑警队其他人说,他跟老婆离了婚,原因不清楚,简单一句“性格不合”概括了之。这样情报中队三个人就都是三条光棍了。当然刑警队本来就光棍多,毕竟这支队伍还是倾向于选择未成家的年轻人的,出差办案是家常便饭,作为刑警的老婆实在是太困难了。
魏小钢和方乙在办公室经常一起抽烟,这让不抽烟的夏言有些苦恼。夏言的办公桌在中间,每次坐在办公室,前后都会升起一团青烟,汇聚在他头顶,让夏言无处可逃,成了二手烟的受害者。这也是夏言职业生涯中最不喜欢刑警队的原因之一——刑警队多烟民。当然这也是工作需要,熬夜审讯犯罪嫌疑人,不靠抽烟提神还能靠啥?槟榔这种“合法毒品”在刑警队也是流行的硬通货,“来根华子”“嚼个槟榔”是刑警见面交流的常用语。于是夏言经常想找机会外出办事,躲避烟雾缭绕的“熏陶”。
情报中队的业务是没有多少的,虽然在七八年后随着视频监控的大幅普及,这个中队将成为刑警队的主力,在侦破案件中起到关键作用,但当时就是个闲职。主要工作是负责网上追逃和外地协查。网上追逃是负责对全局刑事案件在逃犯罪人员档案的梳理,有落网的及时入库注销。夏言看着在逃人员的情况简介,心里感到特别震撼:有些逃犯都已经在逃三十多年了,当年办理案件的民警都已经退休,但逃犯尚未到案。他们身上背负着数条命案,却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受限于当时的条件未能抓捕归案,而三十多年的时光又使得罪犯的容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想要抓捕更是难上加难。有的逃犯或许早已死去,寿终正寝,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含冤而死的受害人,警方或许永远都不能抓到凶手,让他们沉冤昭雪。这些让年轻的夏言有些心潮澎湃:希望自己能够亲手抓获这些命案逃犯,让正义得到伸张。
外地协查这个则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外地警方抓到属于淮阴区户籍的犯罪嫌疑人,会向淮阴区分局刑警大队发送协查指令,夏言则负责到犯罪嫌疑人户籍地所在的派出所调取户籍信息表,盖上刑警队的公章,通过挂号信给外地警方寄过去。夏言因为不熟悉自动挡的车,因此每次都是跟方乙一起去跑协查。单位的公车都是破铜烂铁这是共识了,一辆几十年的桑塔纳2000仍然在服役,夏言虽然在驾校考试拿的是C1手动挡驾照,但这老家伙不是新手司机能驾驭的:一方面它档位跟现在的车是反的,倒车R档在前面,很不习惯;另一方面档位极其难挂进去,需要大力往下按下才能推进档位。就这样,夏言从打杂的业务起步,开始了他的刑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