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沧桑发问,不知喜怒。
“谢皇祖父。”刘进中规中矩的起身。
在这里见到汉武帝,实属意外。
但既然见到了,这爷孙对答,政治意义一定是大于亲情意义的。
而且,记忆中,貌似他这个皇孙和汉武帝,不熟。
虽不熟,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但他!
“孙儿在想,若是孙儿从这里跳下去,会被摔死还是会被摔残,一时想的入神,这才没有察觉皇祖父走近。”
刘进说着,看向了旁边的高悬的台阶。
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给汉武帝听的。
“哦?”汉武帝十分诧异的走在了石栏处,手倚栏杆,特意看了看高度,好奇问道:“那你想的结果是什么?”
“孙儿若是头先着地,必死无疑。”刘进和汉武帝保持了三步的距离,同样手倚栏杆的回道:“若孙儿身体其他部位先着地,应会被摔断腿而后半生落得残疾。”
“朕可听闻,太孙月前去了洛阳赏花,年初去了云梦泽渡船,去岁冬时去了荆州看水,又登华山,再至江陵,扬言要阅尽大汉河山。”
“这游山玩水,闲情逸致,便是朕也羡慕不已。”
“如今怎会有这般想法?”
汉武帝侧头狐疑的盯着刘进,似乎收起了帝王威压,如老者与少年交谈。
“孙儿不敢说!”刘进这么说,就是要说。
汉武帝一点也不上当,反问道:“是因为朕禁足了你父王?”
刘进摇头。
“那朕倒是想听听,是什么让太孙没了闲情雅致,心生丧气?”汉武帝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想听是吧!
刘进心中发狠,面带苦大愁深之色,道:“皇祖父,您说,古往今来,太子被废者,有几人可活?”
“其家属又能活几人?”
唰!
汉武帝旁边随行的黄门苏文和一众太监。
还没有起身的张贺。
甚至守在悬室的禁卫。
甚至就连搬行的霍光,张安世。
也骇然的盯着刘进,面色为之大变。
噗通。
唰唰唰的肉眼可见一片人头,全都低了一大截,全跪在了地上。
“嗯?”汉武帝轻哼,面色一下就挂了起来。
不怒自威,冷峻无比。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刘进。
可脑子却转过弯来来了。
还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说这样的话。
“所以啊皇祖父,孙儿就想,孙儿没有封王,也从未争过什么,但身为太孙,天生贵胄,不管孙儿做什么,去哪儿,见什么人,天下之人没有敢怠慢于孙儿者,可谓是权势无双。”
“孙儿明白,之所以受如此之尊,并非孙儿之权势无双,而是皇祖父威震四海,震彻寰宇,天下之人无不臣服,四海之宾无不尊崇。”
“而父王贵为太子,大汉储君。”
“自然,天下之人不敢不尊于孙儿。”
“然而,倘若真的有一天失去了这身份的庇佑,孙儿游山玩水便没有钱财,所过之地便会受尽阻碍,无人再尊敬于孙儿,昔日孙儿所欺之人更会打击报复回来。”
“至此之后,余生尽是苦难。”
“倒不如,一走了之,不用再受苦,孙儿也受不了苦。”
刘进一副富家公子受不得家道中落,摆烂心如死灰的样子。
可心里,已经要紧张死了。
我赌!
我赌你汉武帝不敢背上杀子杀孙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