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的巡视路线在一年中最接近人头顶的时候,当她的位置在一天中最接近人头顶的时候,地球上所有的事物,包括树木森林全都垂首偃伏,不敢直视冒犯。人们就是要劳作活动,也都要趁着早晚,而在她出面烤炙大地的时候,大家都懂事地躲在荫凉处休息,保住身体的水分和精力。
豁口二端相距并不长,但是这种天气,就是出来往哪儿一站,马上便会汗水哗哗而出。
高恨因为吸收过玄龙血汁,一路走过去,身上倒没有出汗,但是心里头却比身上还要燥热。
“妈妈,回去睡觉啦!”他还没有走近,就不耐烦地大声喊起来。
“好了,这不来了,你来挨什么晒!”大安从里面出来,赶紧让高恨回头。
高恨看到阿耍跟着出来,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心中好奇,跑到他面前问:“我妈妈来干什么的?”
阿耍将手中的袄子一摊道:“给阿猜缝的密密匝匝,我的却稀稀落落,说你来叫了。”
“嗬,你还怪我?阿猜人呢?”
“在里面睡觉。”
“要我帮你想个办法吗?”
“是什么?”
“你去把他的袄子拆得和你一样不就行了?”说完一边冷笑一边倒退着大步回来。
他见大安已经在外面的铺席上坐下,自己走到里面先是赌着气不说话,后来忍不住喊道:“妈妈,到里面来,外面热。”
大安笑道:“我不怕热,你们息吧。”
坐中间的丑娘也道;“儿子,我们睡不着,说说话,你想睡就睡吧。”
可是她们二个人都不说话,各自躺在铺席上,连翻身的动静也没有,这让高恨心慌意乱,以前二个大人睡前,总有说不完的话,尽是些琐碎之事,又都有关于他,他都觉得烦,觉得他们唠叨,不愿听,不愿搭理,一会儿自己就睡着了,现在他很渴望她们和以前那样说话,却始终等不到,他故意翻了几次身,弄出动静来,她们竟然也不问。
他知道她们是醒着的,但等不到她们说话,就去想为什么:自己在生妈妈的气,丑姨肯定也是,妈妈呢?她会不会生气?是不是还是想着阿猜?
他小小年纪,竟也想到:原来一个人的感情能力有大小、感情对象有多少,当一个人有了新的感情对象时,对原来的感情对象就会冷淡下来。
这么说来,妈妈是不是连自己也不在乎?和姨也生疏了?黑暗中、迷迷糊糊中,他感到又委屈又害怕,终于昏昏睡着。
等他模糊醒来,他先听到二个大人在轻轻对话,然后睁开眼睛,才知道太阳已经偏西,光线晒进来一大截,照得里面亮堂堂的。
这个时候比他睡着之前还要热,因为他感到热气已经漫延到他身边了,他轻轻的扭过头,眯着眼睛,看到了妈妈和丑姨都已坐起身来,面朝侧面,正好听到丑姨道:“安姐,你坐过来吧,太阳晒。”
“我没事,你往我的影子里靠靠边,不要晒着脸。”
“唉,我们一家都受过你的照顾之恩,本来和你也是一家人相处,儿子现在成长很快,没有几年就能成人,你忍心放弃?”
高恨觉得她说得奇怪,听她意思莫非她之前也曾有过家,后来受父亲之托,才来和妈妈自己一起生活?却不及理清,继续往下听妈妈道:“没办法,我的心已散,收不住了。”
“我听你讲过阿猜的经历,他的命不好,品性也不高,你为什么还要决心将就?”
“你知道的,我这一生大半个生命都在追随着谁,不想都到了这个年龄,竟然遇到一个和他仿佛的人:阿猜也是身材高大,也有些本事,也因不良嗜好而受挫折。”
“你不要说了,你怎么可以拿阿猜来和他相比!”
高恨听得出丑娘很生气,而妈妈倒不以为然,幽幽的和她道:“我只说阿猜和他有相似之处,阿猜怎么及得上他!我不也远不及你!”
二人沉默一阵,丑娘先叹息一声,似乎在向大安道歉,又似替她惋惜,追问道:“你能告诉我让你内心发生变化的真正原因吗?”
大安犹豫片刻道:“这次恶猿来袭,我为救恨儿,全力以赴,终是能力不够,止乎半壁。阿猜,他曲线而上,二次凌身我上方,我避之不及,唉,我怎么会看到那个鬼东西!”她似乎受了莫大委屈而恨恨不已,低头片刻,无可奈何叹息道:“回来后,我便思想松驰,印象挥之不去,从那时起,就六神无主、心不由己了。”
高恨没能听懂,心中回忆阿猜和恶猿身上的奇特之处,都没有答案,看丑姨时,她也无动于衷,良久才道:“我不情愿儿子随阿猜学练,是因为我想让他学到的是悦天下之能而非悦己之能,阿猜身上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不能贪小技而失大节,好在儿子根底不错,能做到得而不失,再说我认为凡是有境界底子的人应该向前走向上走,他应该接触的是比自己优秀的人,至少要与自己境界差不多的人交往,而不能自甘下流,所以,凡是对于儿子成长不利的东西我都会拒挡。安姐,你能理解我吗?”
大安苦笑一声答道:“怎么不能?我们年轻时多少优秀伙伴在离成功一步之遥时退却了!这也是命,我不怪你,夫人,我气恼的是自己不争气,所以看到你对铺席的安排,我就明白了,从而选择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