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香囊费了谢漪许多功夫 不仅要缝边脚 还得有绣纹。要将针脚缝得细密笔直 只需练上一夜 但要刺绣 就不那么容易了。
谢漪寻着空隙练习 过了三日,也只将香囊绣了个开头。
长安城外,数骑快马疾驰而来。一入京师便直奔相府。
陈举在外为县令 牧一方之民 虽无杰出政绩 却也稳打稳扎,加上丞相护持,今年任满 升官是笃定之事,谁知朝中忽然下了一道诏令 夺了他的官去,使他数年苦心 一朝东流。
陈举卸任之后,快马回京,唯恐是丞相出了什么大事。他们陈氏立足朝中 全靠丞相提携 丞相若出事 他们便是覆巢之卵,必受牵连。
一入长安 便见满城平静,再入相府,府中威肃如常。陈举松了口气,只要丞相无事,他便有望再入宦途。
一路疾行,风尘仆仆,陈举一面往府中快步前行,一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与谢漪并不怎么亲厚,但也无仇怨不快。往日见面,多是不咸不淡地相互行上一礼,但此番他丢了官,又欲仰仗丞相重新谋一好位,不免就有些心虚了。
他一路想着如何与丞相开口,又想他不知为何丢官,丞相当是知晓,此事也得向丞相讨教。他想得入神,将至书房,却被拦了下来。
陈举叫打断了思绪,大感不耐,仔细一瞧,认出这是丞相身边得用的心腹,方收敛了神色,止步道“何事”
幕僚恭敬行了一礼,而后回道“君侯有令,请您先去见过老夫人。”
陈举恍然,一拍额头,道“疏忽了,远行归来,理当先拜见母亲。”他说罢改道,往老夫人院中去。
幕僚看着他走远,暗自摇了摇头,也不走开,就在原处等着。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陈举方回来,他看上去失魂落魄,脚下步履轻浮,行走起来,跌跌撞撞,倒有些丢官之人的仓皇模样了。
幕僚上前道“君侯等候县君多时了。”
等候多时了陈举茫然失色。幕僚不再多言,领着他去往书房。
陈举到时,谢漪正低头阅读公文,见他进来,搁下了笔,道“二兄回来了。”
陈举讷讷不敢言。
谢漪一笑,道“坐。”
陈举木然坐下,谢漪将案上公文往前推了一下,道“这是二兄数年来在任上的功绩,按理来年可升任太守。”
太守,秩俸两千石,掌一郡大小事务,一旦有杰出之举,便可召回朝中,征为公卿。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但谢漪提出了一个引子,他便心热如火,只觉因母亲之过,使他错失了大好前程。
陈举忙道“阿母固然有过,丞相也该顾念生养之恩,以和为贵。”
“母亲知道我要什么,二兄若能说动母亲,一月之内,便可官复原职,倘若不能,我就等大兄入京,请他去试一试。只是陛下震怒,恐怕难以将二位兄长全部赦免,以我之能,也只能为一人说情。”
陛下震怒,也是因丞相受辱而震怒,丞相若是不追究,别说赦免二人,就是连陈牧都一并赦免了,也不在话下。她如此言说,便是以官位胁迫了。
陈举本以为只需与丞相说一声,要重新为官,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想却要受此为难。
谢漪道“母亲不满我侍奉久矣,常念叨两位兄长,二兄若能留在长安,专心侍奉母亲,想必母亲也会高兴。”
陈牧急声道“不,我去劝母亲。”
谢漪笑了笑,拣过一道竹简翻看,不再理他。
陈举只听母亲说了如何与陈牧共谋,恼恨母亲胡闹,想着以丞相秉性,他此生功业怕是就此尽了。谁知竟还有转圜。他连忙赶回老夫人院中,劝说她听话,丞相要什么,都赶紧给她。
谢漪只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老夫人就来了。
她拄着拐杖,由陈举颤着,走入房中。谢漪暗哂,看了陈举一眼,陈举会意,连忙与她行了一礼,又看了眼母亲,转身退到门外。
老夫人气色不好,人似乎也苍老了许多,她从前行走是不必依靠拐杖的。谢漪终于逼得她要开口了,却在这关头走了会儿神,她要陛下等她数日,眼下已过了五日,不知陛下可急了。
“你果真能使举儿官复原职”老夫人说道。
刘藻自然是急了。倘若一生无望,倒也不觉怎么,一旦有了盼头,所谓数日,竟漫长得犹如数年一般。
刘藻等了五日,时常盯着滴漏,只觉光阴流逝得如此之慢。起头两三日尚可忍受,到了第四日,便开始觉得煎熬,越往后便越觉过得慢。
等了第九日,刘藻便慌了。谢相一向守信,既然是数日,便不会超过十日,可都已到了最后期限了,她却仍未与她一个答复。
她在宫中魂不守舍,等过了午时,她终于不愿再等,主动往衙署去寻谢漪。
衙署与禁内相隔不远,刘藻乘宫车而去,越靠近,心就越慌,她甚至懊悔起来,为何要答应等谢相数日,她该一起头就拒绝的。她宁可一直无望地守着她,与她维持距离,与她君臣相称,也不愿再听一回拒绝。
“陛下,到了。”宫车外响起胡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