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家乡的见闻,怪人却极认真地听着,仿佛不肯漏掉半个字。过了不知几个时辰,看守提来一个食盒,从中拿出猪肉、野味、鱼和蔬菜,还有几块馒头和一壶热酒,毕恭毕敬地端上炕桌,又摆上两副碗筷和酒杯,这才弓着腰退了出去。
怪人嫌恶地看了一眼食物,只是略吃了一些,剩下的都留给了夏恒。忍饥挨饿三天的他见了荤腥顾不得仪态,将酒菜和馒头吃了个精光。
看守收拾走碗筷后,怪人又追着夏恒说金华和江浙的轶事,直到他瞌睡上头眼皮打架才作罢。
投宿在长虫沟的曹虎心事重重一夜难眠,在刘传嗣的鼾声中辗转反侧直到五更后,索性起身来到堂中,推开补了又补的窗户茫然地向外望去。塞外冬月的天色仍处在夜幕中,残月还挂在西边,太阳却不见踪影,四周万籁俱寂。
曹虎本是西南土司庶子,虽然天资聪慧,却因是婢女所生自幼屡遭白眼,懂事起就被家人当小厮使唤。六岁那年播州余党叛乱,曹父暗通叛军被夏廷诛杀,他则被罚入宫为奴,因为人机敏做事勤快,不久被钱顺看中收为义子。
想到那钱顺虽然平日一团和气,其实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这次自己背着他借兵拦截黎北雁却落得损兵折将,不知回去会受什么责罚,曹虎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苦思如何将功折罪,直到韩老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官爷这么早醒了啊?”
“哦…睡不着起来走走。”
“睡不惯咱这土炕吧?照顾不周…”韩老汉连连道歉。
“是有些公事还没解决…”
韩老汉见他两眼血红,猜是一宿没睡,于是劝道:“官爷是做大事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好官可要保重好身子,再说吉人自有天相,没啥过不去的坎。”
曹虎第一次听到旁人如此说自己,不由抬头看了看韩老汉那晒得黝黑的面孔和有些混浊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说得是,多谢老人家教诲。”
“不敢当不敢当…”韩老汉连忙摆手,“您再去歇息会,我先去买些东西弄早饭,安排好了叫您。”
曹虎依言回房又睡了下去,这次刘传嗣的鼾声却搅扰不了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曹虎感觉谁在摇晃自己,猛的睁眼看到刘传嗣正瞪着大眼说:“老曹,吃早饭了,睡得像个死猪似的。”
曹虎连忙起身和刘传嗣洗了脸来到堂中,见到桌上摆了几盘馒头豆腐咸菜鸡蛋,韩叶正恍如做梦般地看着一桌的东西。
韩老汉从灶房端出一锅白粥上桌招呼道:“早饭齐了,如今到处萧条就买到这些东西,两位官爷胡乱对付下。”
韩叶正要伸手抓馒头,被韩老汉拿筷子轻轻打了下手:“没大没小的,让官爷先吃!”
“来一起吃。”刘传嗣夹起馒头放在她碗里,“这饭比起军营里好多了。”
原来刘鼎父子平日三餐和士兵吃得一模一样,偶尔买酒肉犒赏部下官兵也是自掏腰包,所以川兵都愿意效死力。
“那就好那就好,你慢点吃别烫了喉咙…”韩老汉心疼地看着孙女狼吞虎咽,“待会吃完饭我去镇上买些酒肉中午好好招待两位。”
曹虎摆手道:“不必了,我们公务在身,吃完就走。”
“啊?这…”韩老汉愣了一下,韩叶也停了下来,“那我多准备些干粮给官爷路上吃。”
“也不用,我们还有些碎银够路上用。”
韩老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陪二人边吃边聊。正说话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院子大门被人踹开,几个家丁装束挎着腰刀的人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