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茶肆里就挤满了人。个个神色焦急,还有些耐不住的频频往窗外张望。过不多时,就见个伙计飞奔而来,店里立刻喧闹起来。
“来了来了!新报来了!”“都安静些!听宋官人读报!”“烦劳宋官人了!”
一份叠好的报纸,恭恭敬敬摆在了位中年儒士的桌上。这人姓宋乃是坊间一个落拓书生。屡试不第,连解试都考不过自然也没法以特奏名取士。每日只能替人抄抄书写写信,教两个蒙童混日子。谁料前两天喝茶时为了蹭人的小报看帮着读了一段苏定方大破单于引来了一票听众。送报送茶不说,还有人掏钱请他吃饭。
倒也不是宋书生的口才有多好,实在是这报上的话本写的精彩。只要徐徐道来不比说书人差多少。宋书生也就从善如流,每到日新报发刊的时候,就来茶肆坐坐,混个早饭茶点。
不疾不徐喝了口茶,宋书生慢悠悠拿起了报纸,摊开翻到了第二页略看了看就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
“上回说到单于营帐扎在了阴山脚下,兵足三万,马嘶咴咴……”
他一开口,整个茶肆都安静了下来。能一早来吃茶的,家中大抵殷实,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书识字。偏偏这小报上刊的故事,实在诱人。讲的是前朝苏定方苏令公,二百骑破单于大营,如此传奇故事,写话本的还是桑家瓦子里名嘴王圆子,听来真个让人如痴如醉。宋书生一开讲,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生怕错过精彩的段落。
这一折,也确实也是高潮所在。但听趁夜出发的苏定方,遇上了漫天大雾。二百手,骑在马上,连路都看不清楚。秘行一宿,到得天色将明,大雾散去时,一里外,正是单于牙帐!苏将军大喝一声,纵马驰骋,杀入了敌营。顿时天地变色,血流成河!三万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颉利单于以为李卫公亲兵杀到了近前,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前隋公主狼狈出逃……
宋书生也读到了击节之处,只觉一腔豪情无处发散,骤然想起一首诗,似也是写苏烈的,立刻拍案吟道:“此情此景,正如诗云: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好彩!”“爽快!”“不愧大唐苏令公!”
茶肆之中,所有听客都叫嚷起来,却不及细思,为何话本里写的是大雾,宋书生却吟开了大雪。只觉一幅画卷当面铺陈,历历在目,生出满腹豪迈!
谁料喝完彩,就听那宋书生道:“这单于能否抓住,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刚落,有人便哀嚎起来。
“就这么完了?日新报怎地三日才一出?可急死俺了!”
“这不是王圆子写的吗?走走走,咱们且去桑家瓦子听!”
“你想得倒美!王圆子那彩棚,都订出一月的票了,还不如看报快些呢……”
“宋官人,且再读读后面的新闻。来人,再给宋官人添份茶点!”
又有人加茶点了,怕不是能带回去让妻儿都多吃两口。宋书生美滋滋的又翻开了后面的市井逸闻。日新报的逸闻嘛,如今大家都是“新闻”“新闻”的叫了,倒也贴切。上次讲的是个婆媳争斗,闹上官府的事情。也不知今日的会是什么。
至于其他几个版,可以等到后面再读。特别是那个梦溪生写的杂文,嘿,要听的可是不吝钱呢。
不知多少茶肆,都在传唱苏定方的赫赫战功。另一些人,惦记的却不是这个。
一处院落中,有个带着启明镜的青年,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报纸,边看边连连颔首:“这正声共振,还是梦溪生说的明白啊!福顺,快取我的琴来!”
书童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怠慢,立刻取了琴来。那士子饶有兴趣调准了音阶,随后剪了纸人,放在弦上。弹动宫弦时,少宫上的纸人就会随着颤动。弹别的弦,纸人就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