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媃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事。
她洗漱拾掇完 换了身衣裳,脸上伤口抹了药膏 图方便将青丝结成简单马尾,露出一张清清爽爽的小脸。
她看着流火忙活 吩咐着小厮往秦野起潮阁送艾草柚子热水 准备躺床上困会觉。
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 起潮阁那边小厮们惊慌喊着:“五少爷发疯啦!”
“五少爷要吃人,快跑啊!”
姜媃一个激灵 腾地从床上跳起来。
握草,毒瘾!
她把秦野的毒瘾给搞忘了!
她趿着软鞋冲出素银院,边跑边朝流火喊:“去找一条布绳来,再要三个机灵嘴严胆子大的小厮过来,还要能咬的木棍!”
流火忙不迭去安排 姜媃甫一踏进起潮阁,就给震住了。
院中,那匹披头散发的人形凶兽,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 脸上青筋狰狞扭曲 结成一张比厉鬼还吓人的脸。
十根手指头指甲外翻 嫩肉磨破 滴答滴答往下留着鲜血 所过之处 可谓血梅殷殷绽放。
他微微躬着背 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已然 完全没有作为人的理智。
姜媃心尖颤了几颤,她拦住后来的流火和小厮等人,试探地先踏了一只脚进去。
“滚!”嘶哑的声音挟裹着咆哮,起野瞬间浑身紧绷,做出了明显的攻击姿态。
姜媃抽了口冷气,按捺下心神,扬起嘴角,刻意放低嗓音:“小叔,是我,我是你嫂嫂姜媃,你认得对不对?”
小姑娘的嗓音本就天生软糯,刻意放软姿态后,更是娇软的像是起丝的金黄色蜂蜜,干净甜蜜。
起野没动,也没在低吼,而是偏头望着姜媃。
那双琥珀色的凤眸,此时布满血丝,深沉的仿佛里头潜藏着能毁天灭地的修罗,唯有鲜血方能安抚。
姜媃硬着头皮,缓缓往前走了一丈远,距离秦野也就两丈左右。
她已经能看清秦野乱发下的脸,惨白的皮肉下透着淡青色的青筋,青筋虬结鼓起,像是某种刻画得神秘图腾,很是骇人。
“小叔,你说过,不伤我的……”姜媃杏眼出浸出一点水雾,秦野这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且透过秦野,她仿佛同样看到当年的孤儿院姐妹站在悬崖蛛丝上。
她说:“柔柔,我连自己都放弃了,你不要再管了,不要再管我……”
心口的位置,成了一片荒野,孤寂而荒芜,还疼的厉害。
姜媃揉了下湿润的眼尾,迎着春日暖阳的柔光笑道:“秦野,我不会不管你的,我也不会放手的……”
她说着,已经到了秦野跟前。
秦野不动,蹲坐在阼阶上,像是收起了利爪和獠牙的凶猛大老虎。
姜媃弯下腰来问:“是不是很难受?”
这话多少让秦野抽回一点理智,他咬破唇肉,扭曲着脸,带着颤音说:“嫂嫂,嫂嫂,我好难受啊……”
他不断抓挠着臂膀和胸口,整个人像打摆子一样哆嗦,实在受不住,就拿头去撞东西。
姜媃心疼的慌,一把抱住他,不断拍着后背安抚:“没事,没事的,嫂嫂在这呢,嫂嫂陪你一起戒掉,乖哈。”
这个时候,她才真切的意识到,怀里的少年,真的只有虚岁十一,放到现代,那就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以往秦野强势和乖戾,还有注定会成为反派大佬的命格,都让姜媃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实际年纪。
她能想象成年后秦野的强大,但却一直不能想象秦野的弱小。
可现在,她宁可从不曾见过他的绝望和无助。
让她心疼惨了!
姜媃用力抱着他脑袋,不管血污染一身:“忍忍,一会就好了,嫂嫂陪着你。”
从前,她不曾陪在姐妹身边帮她走下去,这一次,她一定把秦野拉出深渊沼泽!
“嫂嫂,”秦野抓着她手腕,凤眸眼底迸发出灰烬熄灭前的最后光亮,“买!给我买神仙果,我只吃一口,我真的只吃一口……”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姜媃浑身冰凉,被秦野抓着的手腕骨头像是要裂开。
她望着秦野,艰难的说:“一口都不能吃!咱们戒掉,好小叔咱们戒掉,你答应过我的啊?”
“你是想我死吗?”秦野暴怒,暴虐涌上心头,唯恐要噬人。
巨大的轰鸣声在脑子里轰隆隆的响,满视野都是恐怖的血色,还在不停晃动扭曲。
秦野几欲疯狂,瘾到最高潮,又求而不得,宛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又像是被活生生的削皮割肉,千刀万剐,真真生不如死。
“你也想我死!你们统统都想我死!”
秦野已经理智全无,六亲不认。
他一把掀开姜媃,像吃人的猛虎一样将她扑倒在地。
“少夫人!”流火惊叫了声。
姜媃回过头来,蜿蜒的青丝在地下铺陈开来,裙裾逶迤,像朵开到极致馥郁幽香的白栀子。
她双手被秦野钳制着举到头顶,双腿也被对方压制着动弹不得。
然而姜媃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还对流火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我没喊不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