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良仁早料定会有人来找自己,因此并不意外。
拍了拍身上尘土后,他拱手客气地说:“您稍候,我说两句话。”
这时,院子里四人已经来到破洞前,他见妘润雨神情有些紧张,略带歉意地笑道:“你有些瘦了,回头我多带些好吃的来,以后要多吃点补补哈。”
她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确实没啥事后,微皱地眉头才散了开。
没管他说啥好吃的东西,幽幽地回了句:“没事就好,以后可别这样了...”
看着泛起小情绪的妘润雨,闻良仁有些手足无措。
转向一旁的福桃,尴尬地说:“你先回去吧,让繁姐多准备些材料。”
素净道人在一边,淡淡地接话道:“快去快回,本门秘法不轻易外传,晚了可就没啦。”
知道这是道长故意说给来者听的,他没有贫嘴应答,躬身一礼后,潇洒迈步而去。
路上骑马前往,有小旗官开路,速度不算慢。
到宫门口下马,梁贵谦让闻良仁随他走快些,边走边交代些参拜礼仪和注意事项。到明德殿外后,让他等着,自去通报。
殿内,李乾昌想必是累了,正在喝茶呢。近侍凑近通报,去找人的回来了,问要不要马上传上殿来。
李乾昌向侧边瞅了一眼,摆摆手,让近前来回话。
梁贵谦心下狂喜,自己费那么多工夫,不就是图一个露脸的机会么。
他匍匐于地,跪步上前,谦卑垂首等着问询。
“怎么这么长时间呐?路上可有意外?”
“回陛下话,老奴先去了鸿胪寺,那边人说闻少卿一大早安排完公事后,去了妘家。老奴又火急火燎地绕去那边后才找着人,耽搁陛下时间,老奴万死。”
“动不动就死是个什么毛病,起来回话。他去妘家干嘛了?”
“老奴未探详情,只听得,他是去找妘家姑娘了。”
在底下无所事事的众大臣正等着看戏呢,耳朵支棱着听见这么一句后,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李乾昌没管他们,继续问曰:“倒是个妙人,还有其他的没?”
“老奴刚到时,正赶上少卿被摔出墙来,而后一位女冠嘱咐他早去早回,说要传秘术。”
“哦...有趣,你下去歇着吧。”李乾昌简单的了解过后,对着近侍摆摆手。
就这样,闻良仁第一次进入了朝会中。
他拱着手,低着头,脚下数着步数,到第七步时停了下来。朗声道:“末将闻良仁,参见陛下,祝圣安!”
至于为啥是七步?他不懂,临时学的没管那个。
至于为啥喊这些词?他还没来得及学,把印象中的词拿来用了。
近侍李酉上前两步,尖着嗓子宣讲道:“闻氏良仁,为国负伤,不愧忠烈,朕心甚慰。准、可免大礼,近御阶前答话。”
啥意思?御阶是前面那个玉质阶梯么?
这还琢磨着呢,火宏堂扭头笑骂道:“小兔崽磨蹭啥嘞!还不快上前来谢恩。”
闻良仁瞧着有熟人帮衬,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站定后超前深躬大拜一礼,同时喊道:“末将拜谢圣上隆恩!”
别恣潇打岔道:“喊错啦,你现在是文官,不是武将。”
“哟,您在这站着呐,吃了嘛您?”闻良仁见又一熟人,热情的打了招呼。
这殿内都穿着朝服,宽袍大袖的掩住了体型,要是不出声,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重回朝列的韦庆之忍不住率先发难道:“无知小儿,不懂感恩,恶意构陷我礼部也就罢了。圣人当面,如赖汉般粗鄙,君前失仪,你可知罪!”
关时童紧跟着出列道:“少卿初入职,可能并不知晓,你部薪水事先有过说明,只是暂缓,并无克扣。为陛下解忧,不正是我等分内之事吗?”
闻良仁没搭理这俩,主要是不认识,不想喷错了人。疑惑地看了看火宏堂和别恣潇,以期望能得到解答。
“骂你的是礼部尚书,问你的是户部尚书。”火宏堂嘿嘿一笑,显得有些为老不尊。
“一朝两尚执异书,一诘两问并斥骂。小子,有面,回陛下问先。”别恣潇神神叨叨,摇头抚须暗使眼色。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谐音梗都玩的这么花。
闻良仁整了整衣裳,一本正经地朝上拱手道:“圣上圣明,微臣知错啦!”
李乾昌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很好,听得他认错后,好奇问道:“何错之有?”
“微臣久在军中,不熟政务,不应该入职第一天就行参奏。此为不通...不谙,呃,就是走错了程序。”
“臣应该参按察使司失职怠公、贻误国事。御史台包庇枉法、祸乱朝政。”
此言一出,如同闷雷在朝堂之上炸响。
有人惊愕莫名,心下暗自嘀咕:此子莫不是得失心疯?不然怎会如此丧心病狂!
有人本就未抬起的脑袋更低了几分,脸色阴晴不定,神情变幻不停。
也有人当场呵斥出声,这是按察使和御使大夫感觉被侮辱后的狂怒。
坐在上首得李乾昌眼里笑意又添,心下暗道孺子可教也。
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敲了座椅扶手,“咚咚”两下,低沉的声响瞬间压住了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