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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三人在夜风中顺着绳梯登上了船。

还没等开口问话，在船上的侍从便给他们戴上了头套。

“三位见谅，眼下轻烟舫上宾客众多，此举是为了保证各位的隐私。”

这种情况三人并未惊慌，来时的路上便有过准备。

侍从领着三人快步穿过舱室，胡往之有些意外，虽看不见周遭环境，可这走了一路耳中并未听到什么靡靡之音。

这可不像是寻常的烟花之所。

渐渐地，能听到的脚步声逐渐变多变杂，隐隐还多了些人声。

最后听到几声木门转响，即使隔着黑布头套，他能够感受到周遭灯光的变化。

揭开黑布时，三人已经站在了一方长桌前。

看这位置排布，滕青是厅中主宾左位，而胡往之和郭理则是被安排坐在了其身后一侧的矮桌。

待到众人落座，伴着偏厅内的乐师拨弦，堂内皆是私语声。

除了正对着自己已经坐在右位上的裴匡，滕青细眸扫过剩下那一张张面孔，熟悉的陌生的都有，转念间他便想通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个一样的身份——雷州城地界上如今或曾经的士绅。

端起银质酒盏放在鼻前嗅了嗅，胡往之没有闻出异味：“郭大哥，你看这鸿门宴摆得还有模有样的。”

郭理神色肃然：“世子，小心为妙。”

胡往之环顾四周，看到尚未紧闭的厅门外的景象再加上自己以往走镖时见过的一些大船，稍加联想就推断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宴厅所在是楼船上的雀室，只要派一队人堵住下楼的出路，要想脱身怕是只能跳海了。而且刚刚进门时我闻到了些许铁锈味道，外头的女墙估计也立着一队人，要没点本事，只要出门就是刀兵加身了。”

郭理反问道：“怕了？”

“怕啥，一会儿要真出事了，我去把那位裴匡客卿劫来，用他自己的命换我们三人，到时候估计他还觉着自己赚了。”

话虽如此，实际上胡往之对于桌上侍女一一端上的佳肴毫无兴趣，手上正翻着先前张教主给他的那本《天涯行》，心里只觉懊悔当初在万方楼怎么就没想着找本轻功学学。

眼下自己只能临阵磨枪了。

二人背后的碎碎闲语被曲乐声所掩盖，不曾有他人听得，待到厅堂闭门落锁，裴匡起身看着堂下座无虚席，端起酒樽，开始了他的慷慨陈词：

“承蒙在座的各位赏脸抬爱，不负相请。

在下裴匡身为万民教的客卿，自知自我教起事以来诸位所受之困苦，其因便是现任教主之谬行。

尽管在座诸位往年一年四次的‘岁贡’较之平民多出数倍，至少也算是保了份平安。

但如今的「均田派粮」与其说是为了他张昌生所追求的公平，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从中牟利，以填补教中「红巾卫」造成的损失！”

众人举杯，嘴上更是纷纷附和，

“就是，当初出钱出粮无非是求破财免灾，没曾想他张昌生就是最大的祸害！”

“唉，教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视同仁的教主了。”

“我早就说过那姓张的乃是道貌岸然之辈，你们当初又有谁信呢？”

或是哀叹，或是愤慨，大意无非就是赞同裴匡所言。

群情激奋之间，坐在主宾位上的滕青只是杯酒下肚，未发一言。

「均田派粮」起因他可是清楚的。

正是因为在场的这些人在灾情过后，趁火打劫，大量低价购地所致，这才逼得万民教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从中牟利更是无稽之谈。

“裴客卿，今日请我等前来，为的该不是让我们在此长吁短叹，感怀世事吧？”

嘈杂声随着一声质问戛然而止，众人视线再次凝聚。

而听得客座发问，裴匡也不再掖藏自己的目的。

“实不相瞒，为解诸君愁思，在下请了一位贵人相助！”

话毕，奏乐。

侍女推开堂上主座前的白玉屏风，中年男子端坐于上。

如此刻意的安排，尬到让坐在席位上的胡往之脚趾差点没在地板上抠出印子来。

而且那个坐在主位上脸色略显发白的胖子，自己看着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正当他端起瓷杯准备润喉之时，富态男人报出名号，就让他一口酒水噎在喉头。

“鄙人南北商行执事——万八见过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