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义父之死，我也责任。若不是起初的放纵，仇娄绝不敢领着一众红巾卫擅自外出，乃至害人性命。”

“自从稠州之事发生之后，我也觉察形势之严峻。只是眼下，仅凭我这个教主的号令已经很难调动这位右护法了，更别说教中其余分舵的「红巾卫」。”

“只要不影响我教声誉，只是死一位背离教义的右护法，算不上损失，反倒是件好事。于我教而言，最重要的是百姓的安稳和教派的延续。”

见这位教主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胡往之这才是放下了心防，将他手中那本书册接了过来，也是默认答应了这次合作。

“教主就不怕我学了轻功以后就此脱身吗？”

张昌生微笑道：“信任乃合作之基础，否则你我二人各自猜忌，纵使百般筹划终归会有意外。唯有一心同力，方不惧途中万般无常。”

一番言语，胡往之再无半句辩驳。

先前的恭敬只能算是无奈奉承，那此刻起身拱手的他，心中只有敬意。

“晚辈受教了。”

“圣子，客气了。”

张昌生长袖拂过，屋门应声而开，“舞儿，进来吧。胡少侠肯接任圣子之位，你这做圣女的以后可得同心同力呀。”

宇文舞微红着脸调笑道：“教主爹爹就是会瞎起哄，照你这话里的意思今天这门上就得贴个「囍」字？”

“你年纪不小了，再过个几年，我也到做爷爷的年纪咯。”

胡往之听着二人的几句来回，心底也是一慌，他还不想莫名其妙多个爹出来。

“爹爹？张教主，不会我领了圣子这个身份跟你也得改口吧？”

张昌生摆了摆手，笑道：“诶，不至于，打趣而已。舞儿那是当初是我收的义女所以才喊的。”

“那她的身世？”

“看来仇娄和你提过。舞儿这前朝遗孤身世确实不假，但那时万民教都还没有创立。当年武朝覆灭，宇文皇室偏安岭南，没过多久白沧浪前辈便率领义军平定南疆。她母亲那时流落民间与我相识，临终才将仍在襁褓之中的舞儿托付给我，那时我也不过是雷州城里一介小小布衣书生罢了。”

宇文舞对于自己的身份则更为敏感。

“起初教中也没什么圣女圣子这种身份位置，但雷州怎么说也是开埠大港，番邦人士常有往来带了些他们的文化，久而久之才有了‘圣女’的尊称。不过一开始的圣女可不是我，是因为前任圣女离教，我这些年又常为教中做事，所以才勉为其难的接任这个位置的。至于仇娄口中什么前朝复辟的愿景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通解释，胡往之也无意较真，万民教内部的渊源与他这个外人无关，只要别让自己认爹就行。

“那就好，既然约定已成，那晚辈就等着教主差遣了。”

“不急，既然愿意合作，在约定完成之前该做的事自然得做到位。”

张昌生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一块雕着一簇麦穗的乌木令牌以及一根竹筒，递了出去。

“册子上写的是我教教规、令牌乃我专用，竹筒是特制的响箭，算是我专用的，若是需临时调动人手，放出响箭，看到烟火的教众皆会响应。”

“仇娄今日应该回来了，你且回去知会他，花些时日配合他在红巾卫中树立声望。过程我不干预，任你发挥。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让舞儿找你的。”

“好，那晚辈静候佳音。”

看着胡往之将东西收好，走出院落，宇文舞才敢将心中的担忧道出：“爹爹，右护法任职多年，胡往之想要后来居上怕是很难。”

“不错，所以还得等，等一个能够让大多数人意识到仇娄错误的契机。「红巾卫」中的隐患可不止他仇娄一人。”

宇文舞很清楚张昌生所说的是谁。

“那件事已经安排妥当，但事后若是护法仍不收敛，岂不是要生内乱？”

张昌生看着窗外升起的旭日，淡然笑道：“仇娄其心为己不为民，如有变数必生异动，以致自乱阵脚。”

“届时只要这位「圣子」积累了足够声望，竖起救民大旗，稍加诱导即可使之多年威望一朝崩塌。”

“届时若仍执迷不悟，仅他一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一战可擒。如何处置，那就任那位胡少侠自行决断了。”

宇文舞仍不放心：“可爹爹，局势万一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呢？”

“若当真那般，待到仇娄和手下的「红巾卫」起兵为祸一方，无需你我，自有天收。”

“可万民教不就......”

“无妨，经此一遭，教义深植人心。即使日后万民教不复存在，但随世事更迭，将来还会有人将它拾起，并付诸于行。或许是你，或许也会是别人，但眼下我可以有能力护这岭南一地百姓的安泰已经足够了。「为生民立命」，有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为的也不过这个五个字。”

见张昌生心意已决，宇文舞自知无需多言。

“胡往之那边我继续观察，但爹爹，他毕竟是个外人，有些事是不是要有所避讳？”

张昌生摇了摇头:“不必，教中的混乱他已经看到了，也要让他看看我们对付那些贪官恶徒的手段，看看我教为民所做的牺牲，看看如今的这个大同的弊病根源。”

“怎么说也是凌云阁教出来的，大义是非总该拎得清。”

“若凌云阁弟子也如常人一般麻木迂腐，那当初沧浪前辈的苦心怕是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