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说罢,提笔在报功名单的空隙中加上了朱化龙的名字,写完后仍旧是递给张重看。
张重看了一眼,发现新加的这行小字字迹都工整很多了,果然是有钱好办事。
张重微微点了点头,将承文纸交还了回去。
余先生将承文纸递给那个书办,正色道:“誊抄一份,报黄监军定夺后,着近日返程的运粮船急送到兵部!”
那书办躬身领了承文纸走了出去。
“昨日黄监军听闻几位斩首鞑虏的壮举,心中甚是欣慰,张壮士这次是首功,黄监军还亲自过问了张壮士的职级情况,在此皮岛大败之际,黄监军有意提振军心,故而交代拟将你卫职提为千户,营职则为百总。”余先生等书办出去,捏着下巴的胡须微笑着对张重说道。
这算是提升两级了,有点超乎张重的意料,看来余先生这钱送的不亏。
张重作了作揖,恭敬地说道:“多谢监军大人赏识,承蒙余先生从中斡旋,小人铭记在心。”
余先生摆了摆手,“监军大人向来爱惜人才,张壮士这等勇武之士,黄监军更是求之不得的,日后还要好生当差。”
张重听出了余先生的话中似有招揽之意。以张重知道的历史,黄孙茂是在之后的石城岛兵变中遇害了的,当下投靠,确实能获得不少好处。但是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张重并不想卷入这个漩涡之中。
张重于是假装没有听懂,正色说道:“小人谨记,日后一定奋勇杀敌,上不愧朝廷恩德,中不愧黄监军和余先生厚爱,下不愧辽东百万黎明。”
余先生见他没有意愿,淡淡说道:“既是如此,张壮士想要入何营伍?”
张重道:“小人们原都是水师出身,为了更好杀敌立功,仍是想要入水师。”
“登莱水师?”余先生瞥了张重一眼。
张重应了一声是。
石城岛目前几方势力,监军标营他不想待,东江镇他不敢待,唯有陈洪范的登莱水师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虽然登莱水师战力亦是拉胯至极,但是陈洪范是整个辽南诸岛官职最高的军官,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理张重是明白的。
余先生摆了摆手,冷声道:“那就明日过来领取札付。”
张重躬了躬身,说道:“在下观当下之势,如鱼游沸鼎,日后若有不测,余先生若有用得了在下的,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余先生愣了一下,张重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张重几人已经退出了房间。
“重哥,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出了监军衙署大门,罗成贵奇怪地问道。
张重笑道:“咱们现在是坐在一座火山口上了。”
“火山口上?这作何解?”
“如今朝廷决意裁撤东江镇,而沈志祥等人想要进位为东江总兵,这个矛盾便是不可调和,石城岛屁大点地方,现下这么多人,早晚要出问题。”张重解释道。
曹金若有所思,“我刚才看那个余先生似有招揽之意,这火山口咱们可要躲远一点。”
张重赞许地向曹金点了点头。
罗成贵问道:“那余先生知不知道这种形势?”
张重答道:“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些读书人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把别人当傻子,特别是像咱们这种当兵的。”
罗成贵和曹金深以为然。
次日,张重等人领了札付,去到了登莱水师驻地。
登莱水师船只全部停靠在码头,营兵则围绕着提督衙署驻扎,衙署周边许多房屋中都住着登莱水师的营兵,所以连一个营门都没有。张重昨天已经向卫之屏问清楚了登莱水师坐营中军的住所和姓名,领了札付便往住所走去,不多时便到了。
坐营中军是专门委派协助一营主官管理营务,处理细务的军官。登莱水师坐营中军的住所是一个小的四合院,紧挨着提督衙署,门口有两个士兵站岗,门内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张重走上前去,递上札付,那士兵横竖看了看,显然是不认识字。
此时门内一个书办模样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张重连忙抽过那士兵手中的札付,递给了他。
那书办瞟了一眼札付,说道:“随我进来吧!”
罗成贵和曹金互相看了看,心中都在暗想,看来衙门越小越好进。
进入院内,张重见正堂正坐着一人,竟然便是前日用鞭子抽打李毓秀那人。
张重三人上前几步,行了一个跪拜礼,“卑职见过谢中军。”
这中军官名叫谢之元,谢之元见到张重等人,也认出了是当日路边几人。
“张百总斩杀建虏牛录章京一事,整个石城岛都传遍了,今日一见,果真英气逼人。”说话间,谢之元已经从案前站起来,走到张重身边将他扶起。
张重顺势站起,道了声:“不敢。”
谢之元满脸堆笑,同前日抽打李毓秀等人的凶狠模样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张重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座。”谢之元说了声,那年轻书办引张重坐在了堂下左侧,罗成贵和曹金站在了张重身后。
日常召见军官,就是把总千总都不一定有位置坐,人多的话,张重这种百总连进院门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