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叫声,穿着一身华丽嫁妆的仲芈南跑过来,一声:“母后……”一把抱住文夫人嚎啕大哭。
文夫人眼里也充满了泪花,动情地道:“女儿啊,嫁到那边去,你就是偃氏家族的人了。身为人妇,切切不可再像在家里这样刁蛮任性。母后不在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
仲芈南哭道:“娘,女儿舍不得您啊,娘,娘,娘啊!去了那边,女儿感到寂寞的时候,谁来和女儿说话?女儿受了委屈,谁来安慰女儿?女儿被人欺负,谁来保护女儿啊……”
当文夫人和仲芈南母女俩惜别哭诉时,站在另一边的熊恽满脸凝重地望着远方。呼啸的寒风将他身上的斗篷掀得“哗哗”作响,他却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就像一蹲石塑木雕一般。旁边是宫正谷荆山,一队侍卫簇拥在他们身后。这时,仲芈南扭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这边。她在人群中逐一搜寻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里面没有斗勃,这天斗勃没有来。就要离开楚国了,她多想最后再看他一眼……都是狠心的王兄造成的!她不由狠狠地瞪了熊恽一眼。其实她哪里知道,身为兄长,熊恽怎么能不疼他的妹妹?但国事、家情实难两全啊……这时,谷荆山过来禀道:“大王,时辰到了!”
熊恽挥了挥手,谷荆山当即高声宣道:“起轿!”顿时爆竹声声,钟鼓齐鸣。轿车中的仲芈南将手从轿窗伸出来,含着泪向众人告别。直到迎娶的车驾消失在远方的丛林中,熊恽、文夫人母子俩仍伫立在送亲的队伍中,遥望着远方,久久不肯离去。
连日来,郧姜发现儿子斗勃情绪有些反常。他话比以往少了,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里,望着仲芈南的那幅画像出神。郧姜知道,仲芈南下嫁到江国对儿子打击太大,于是悄悄地走过来,劝道:“孩子,大娘知道你心里苦。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
此刻,斗勃的心早已支离破碎,仲芈南的离去,好比一只铁爪抓住他的心,将肉硬生生地扯了下来。见郧姜过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声:“大娘……”扑在郧姜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郧姜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慰说:“儿啊,君王家女儿的婚事,有时连君王自己都作不了主,何况我们做臣子的……公主下嫁到江国,也是国家的需要,这点你比大娘更清楚明白。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为这事难过了。儿啊,你娘去世的时候,曾把你托付给大娘。往后遇上好的姑娘,大娘一定替你做主……”
斗勃哭道:“大娘说的这些孩儿怎不明白,可是,孩儿这心、这心在流血,心里疼啊……”
是啊,一对有情人,就这样给硬生生地被拆散、被扯开,让他怎么能不难受呢?郧姜十分清楚,再怎么安慰、劝导也是没有用的,儿子心中的创痛,只能让时间来愈合。
这天傍晚,令尹子文突然从朝堂回来了。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仲芈南嫁到江国去对五弟斗勃打击太大,他放心不下这个重情重义的弟弟,于是处理完公务就匆匆赶回来。子文来到斗勃的卧室前,见母亲从里面出来,母子俩会意地对视了一眼,子文便跨了进去。
斗勃见兄长进来,没有吭声。子文道:“五弟,打芈南公主下嫁到江国去后,你心情不好,为兄心里明白。为兄想,你每天进出王宫,睹物思人,对你也没甚好处。为兄同大王权衡再三,决定给你换一个环境。你是块带兵的料,为兄想让你继续跟着二哥斗班镇守边关,不知你觉得怎样?”
这时,一旁的六弟斗宜申跑了进来,见子文说让五哥斗勃跟着二哥斗班去镇守边关,高兴地道:“好事啊,免得呆在家里成天闷得慌。五哥,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去了!”
斗勃瞪了他一眼,斥道:“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家插什么嘴!”
此刻,在江国国都江城后宫的一道房内,传来一阵哀婉的琴声。弹琴女子身着粉红色的衣裙,秀美的容颜眉头紧锁,柔美的身姿随着婉转的曲调摇荡起伏,显然将整个身心全投入到这道哀婉的曲调里: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