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被他支去买了半壶烧酒,说是凉也好,不凉也好。又包了些烧肉,弄了些小菜。但等小真捧着东西回来时,老贾已经快要叫不醒了。
“老贾!老贾!我回来了老贾!快起来!快起来老贾!酒要凉了老贾!”
小真放下酒食,伸手晃动老贾,心中有些不安,他从未见过老贾这副模样。
“起了......起了......酒,酒给我拿来......”
小真忙不迭地给他递过去。
酒劲驱散了身上的冷意,似乎又能闻见饭香了。老贾张了张嘴,勉强笑道:“吃点......你都多长时间没吃过这些了。”
上一次吃这么好,应该是老贾帮人盖房,竣工那天雇主请客。这老家伙偷了大半盘炒菜和一些烤肉,就这样油乎乎的倒进口袋,回到家跟小真分着吃的。
小真依言捡起一块净肉,撕下一半填进嘴里,另一半递给老贾。
老贾笑意更浓,这么一来二去地,两人便将吃食扫荡一空,但酒还剩下小半,老贾将小真揽去,没管他愿不愿意,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酒不是好酒,口感极涩,且极为上头,呛的小真涕泗横流,逗得老贾捧腹大笑,人随即仰翻过去,没了声息。
老贾应该是死了,小真这般想道。
两人相伴旅行多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小真想哭,却哭不出来,他只觉得老贾不应该就这样死去,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只是这样平凡的死去。
明明好像对很多事看的那么通透,明明流浪大半辈子见多识广,明明像个父亲一样关爱他,为他着想......
又好像合情合理,他这样的人,身上本来就有些旧病,又积劳成疾,身体亏空,早晚会累倒,这次风寒也只是导火索......
小真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他只想最后再陪老贾一段。
良久,小真知道时间不多了,他不想老贾被人指指点点,于是用草席卷起老贾,再用细绳上下系死,吃力地抱起,一步三歇,缓缓挪到屋后,装进木箱,钉死锁扣。
暴雨将歇,天边泛起一丝朦胧,金色深藏在地平线与阴云之下,只流出一点暗红,代表着黎明的光芒催促着小真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将箱子拖到角落,吃力地将一堆杂物摞上箱子,再去门外寻找起早的苦工的身影。
小真说家里人叫他招呼工人把木箱搬到租来的马车上,运到野外的一处风景秀丽之地。
说是野外,这里离城镇并不算远,只是偏僻了些,小真付了工钱,一个人拖拽着木箱,将其强塞进一处洞口,用泥土封起,这便算是老贾的归宿。至少在小真有能力为他迁坟之前,他都得委屈在这里。
尽量毁去路上的拖拽痕迹,小真背靠老贾坟,瘫坐在地,心神恍惚。毕竟他年岁尚小,即便老贾给他安排过这些,真让他一个人来做,还是太过艰难了。
这条路小真走过很多遍,这应该是最后一遍,小真觉得自己已经在这座小城待了太久,老贾也走了,时间长了他的熟人肯定能看出来不对,只能先离开。
小真买了些干粮,带着钱财和必备之物,当日便离开了小城。
未来如同烟云般难以触及,自身如同扁舟般飘荡世间,茫茫大地,没有一处属于小真,碌碌人间,寻不到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月余,小真找到一处酒肆,这里有几个与他差不多一般年岁的少年少女,在里面做些打酒童子,店小二之类的轻活。
店家是个面貌慈祥的老头,小真犹豫一番后,询问他是否还缺人,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有口饭吃便可以留下做活。
店家自言姓李,名下两间小店,自己在一间当掌柜,另一间掌柜是自己的儿子,若是小真愿意留下做活,便包他吃住,工钱不多,但闲暇之余可以读自己的一些藏书。
一番商榷后,小真便决定留下,一来一路流浪不易,不算风餐露宿,也是劳累不堪,二来读些书,识几个字,将来也好做些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