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转过身，视野被迎上的光晃得倏尔模糊，几秒的恢复之后终于适应了眼前的强光。

眼睛看到白羽似乎正面对着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个漆黑的东西上缀着这个发出刺眼的光的光点。

【你们将重蹈覆辙……】

【就和你们的祖先一样被奴役。】

【永无自由。】

模糊中江旗似乎听到了这样几句话。

她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有点像白羽，但却含有一股怪异的宁静，而且声音要比她低沉一些。

“——白羽！”

她朝母亲的方向大声呼唤着，但白羽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仍旧站在那面对着漆黑怪物。

光线一瞬间变得更强，她不得不抬起翅膀以遮蔽些许。由那个漆黑的东西刮来的风吹起了铁皮圆盘上飘落的羽毛，连着上面浮着的一层轻灰。

迎着刺眼的光，白羽勉强看到眼前的漆黑怪物上走下了几个黑影。那几个黑影的棱角分明的轮廓似曾相识，而且跨着令她反胃的整齐步伐。

慢着……这些家伙，是从赫尔卡来的。

那个外形……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些影子愈发清晰，白羽终于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的涂装，和了无生气的眼睛。

白羽镇定了一下内心，悄悄朝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这样做会管多久。】

【或许一天，或许一年，或许永远不会再启动。】

【不过，至少现在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原以为那个机器已经不会再重启了……还是说是谁将它重启的？

对方越来越近，白羽也在试图寻找机会开溜，然而正在她要扇动翅膀飞离的时候，那些机械忽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

她被这小小的惊讶停住了动作。

忽然，一声刺耳的机械摩擦声响起，那些机械在一瞬间抬起肩上可怖的炮筒对准了白羽的脑袋。

“啊哦……”

“轰——！”

比之前那道白光更加刺眼的几束金色集束光在转眼间撕裂了阴沉的天幕。

江旗的世界瞬间被染上了一层金色，几秒后终于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她感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随后世界便归于平静。

【白羽！】

他从江旗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怀疑。

“我并没打算质疑你，只是很好奇，你这样的精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银影确信白羽的那个故事也是很大一个原因。

江旗又提出一个问题，她提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很犹豫，而且声音都在颤抖。

“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银影确实该考虑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离开故乡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么久以来，这似乎也不再是个问题了。

“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天际。这里是你的故乡。”银影这么说着，但他不确定江旗会不会再遭遇那些袭击了白羽的家伙。

江旗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银影从没想过要再让一个精灵加入到自己的旅行中——虽然他的那位“朋友”曾告诉他，旅行中伙伴越多越好。

“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在这个星系内过那种每天都要担心能不能看到次日太阳的生活。”

江旗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道：“听起来两边都很危险。”

银影耸耸肩。

“那我和你一起走。”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他有些难以置信，“这里可是你的故乡。”

“我在这里除了白羽没有认识的精灵。”

没想到她竟混得这么惨……不过看起来她还是那种正在学飞的年纪，不认识远在地面上的精灵也就不足为怪了。

“我可是先说了……我的旅途是很艰难的。”

“我明白。”

“你得知道，瑟里诺安内很少有环境像天际这么安宁的星球。”

“我知道。”

银影似乎没办法拒绝了。

他深吸一口气。

“那么你应该先好好休息，我得去找些食物。”

“我可以去。”

银影当然不相信她可以——不过这对她来说可能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白羽在此之前应该还没教她捕猎。

那么，是时候拿出本领了。

银影的周密的捕猎计划下，江旗终于第一次尝到了野果的味道。

“哦，想开点，这也是一种尝试新事物的机会不是么？”银影尝试为自己这次失败的行动找点值得欣慰的地方，然而看着一地青绿的果子，他怎么也欣慰不起来。

“大概吧……”他望向自己手中咬了一口的圆球。

两只精灵围在山洞里的一个小火堆上——当银影向她展示世界上还有“火”这种东西时，她的反应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惊讶。

江旗扔掉用翅膀拿着——或者说裹着的小球，随即它便滚落到山洞的角落里。银影发现她的翅膀要比自己想象的灵活得多，他原以为那种形状的翅膀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然而现在看来她不仅可以像其他鸟儿一样将翅膀竖直着折叠起来，甚至还能用它代替一部分手的作用。或许是因为她的翅膀骨架并不是外表看来的方形。

“我并不认为这个可以吃。”她吐出嘴里的一小块酸涩的野果总结道。

银影尝试着想找些能够补全这次失败的词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附近的确没有什么精灵。”纠结很久后他最终承认了这一点。

江旗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然后吐出一句非常尖酸的话。

“有你也抓不住。”

银影没有顶嘴，他知道至少在这里，江旗的经验要比他丰富得多——应该是这样，虽然她八年来几乎未曾去过地面。

双方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银影鼓起勇气，抓起一个果子，闭上眼咬了一大口，随后江旗就看到他一脸痛苦地将它咽了下去。

“其实……如果可以忍一下的话……这些东西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江旗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再讽刺自己，而是静静地望着他。那双眼睛里的感情此刻无法解读出分毫。

也许是因为火光过于昏暗的关系。他想。

良久，她终于吐出一句话。

“银影……你可以相信我么？”

银影听到这句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他的思维方式来看，江旗这句话似乎顺序不太对。

“你……害怕我有一天把你当作食物吃掉么？就像那些可怜的小精灵们一样。”

他这才感到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江旗是不是因为自己打猎失败而准备迁怒于自己？

但他看着江旗的眼睛，又似乎不是这样，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的心思的样子。

银影深吸一口气，然后回答道：“那你相信我么？”

江旗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道：“除了白羽我没有相信任何精灵像相信你一样。”

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就如你相信我一般相信着你。”

江旗似乎情绪开始有些低落，可能是因为肚子饿或是又思念白羽——亦或是二者都有，而后者占的比例更多些。事实上江旗接受现在的局面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得多。

“白羽从不让我和地面上的精灵接触。”她低下头，轻声呢喃着，“我问及原因的时候她也避而不答——最多的一次只是对我说，我还理解不了那个原因。”

银影默默停住了准备将野果塞进嘴里的右手。

“我想……我现在明白一些了。”

他等着江旗说出明白了什么，但她只是用翅膀将自己裹起来，然后缩了缩身子便沉默了。

银影不再追问，然而他又将视线移到手中青绿的野果上后，在万般纠结中最终将它扔到了山洞外。

下一站……要去瑟里诺安的那对“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