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整整跪了一个时辰。
直到太阳西斜,他才以剑助力,勉勉强强的站起身来。
向那八根石柱深深鞠上躬,踉踉跄跄的向着马匹这边走来。
“走吧,我们回家。”一边说着一边打马前行,顺着那青石铺成的山路,往那故事的开端而去。
这一路,他一句话也没说,她也一句话没再问。
长长的青石台阶,如今也已布满青苔。曾几何时,这条路,乃是天下剑客心中的梦想之地,如今物是人非,总不免让人嗟叹。
“天下剑宗”,正门上的石匾,历经十几年风雨依旧光彩奕奕。
这四个字刻在石板之上,一笔一划皆由剑气所成。虽然历经风霜,但抬眼望去,那凛凛剑气依然摄人心魄。
说来也是奇怪,十几年过去了,那石匾上依旧一尘不染。
“回来了,回来了。”他看着看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大门,淡淡的说道。
“吱呀”的一声响,他推开了那扇记忆中的大门。
庭院深几许,不大的院落,几株松柏傲然挺立。悠长的回廊,记录了多少人间烟火。院落两旁依旧整齐的剑架,回忆着曾经的青葱岁月。
“龙大哥,这就是你的家啊。”这一路江漓都没有说话,这回终于是开口了,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句话大抵是没有什么用。
“十二年了,这里没有一点荒废的迹象。想来,胡叔叔一直在派人打理着这里。”他环顾着四周,感慨的说道。
“走,回家。“只见他将马拴在门口的石柱上,头也不回的踏进了庭院,江漓紧紧的跟在后面,一步也不敢落下。
孤寂的古宅,迎来了他久违的主人。
他入得宅来,时而抚摸院中的松柏,时而拾起剑架上的剑。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得只有那远出迟归的游子。
他沉浸在回忆之中,突然听得背后呼呼的作响。作为剑客,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有人持剑疾攻而来时的破空之音。
事出突然,他也不急细想,一把拉开身边的江漓,左手执剑御守。
只听见“铛”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这一剑直直的刺在了龙渊的剑鞘之上。
他定睛一看那柄剑,剑身通体晶莹,寒光奕奕。一道剑槽从头至尾,剑身的中心处一点泪痕,凛凛剑气从中发散而出。
那剑龙墨轩识得,正是和龙渊并称于世的,十大名剑之一“纯钧”。
再看那持剑之人,端的是娇艳无匹,美艳无双。
有诗赞道:
美人好比芙蓉装,肤若凝脂面似桃。
朱唇不点赛春色,俊眉修眼气幽兰。
陌上纤纤人如玉,容貌倾城世无双。
红妆不改惊鸿貌,荣曜秋菊茂春松。
倾城一舞惊天下,体态婀娜出绿波。
貌惊红尘已傲世,犹胜瑶池仙女姿。
虽已过而立之年,那持剑的身姿依旧飒爽,傲人的气质顾盼神飞。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龙家府邸。”那声音宛如银铃一般动听。
“芷曦?”龙墨轩听到这悦耳的声音,这个名字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那持剑的女剑客,听得有人叫她的名字,这才定晴细看。
“夫君?”这两个字一经出口,“哐当”一声,手中的也长剑应声而落。
一旁的水寒烟,听到夫君这两个字,一双大眼瞪的溜圆,一副吃惊到不敢相信的表情。
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剑客,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
“这么多年,你一直守候在这里?“龙墨轩想起,胡翊芝送他回来之时,悄悄的对他说过:“少主,老宅那还有个人,可是在那里痴痴的等了你十二年啊。”
女剑客听他这么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说道:“夫君,这十几年你在北齐受苦了。”
那姿态俨然是一副娇滴滴的小女人,哪里还有刚才那份剑客的英姿飒爽。
“十几年了,就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打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的说道。
“还有个丫鬟,在陪着我。胡叔叔说,不能安排太多的人,不然太过招摇,不利于龙家。”她的双手,自始至终都环在他的脖子上。
一个激动不已,热情万分,另一个面若寒霜,毫无回馈。
“夫君,当年你为北齐所困,我本欲引家族门人入北齐施救,怎奈父亲和哥哥说什么都不同意,这才害的你在北齐受苦了十二年。”这话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埋进了龙墨轩的怀里。
一旁的江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的泪水不住地在打转,努力的让它不掉下来。
为什么会哭,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泪珠,不受控制的要流出来。
“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后面再说。”龙墨轩在她耳边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女剑客才反应过来,江漓还在一旁看着呢,不由得俏脸一红,松开了环在龙啸天脖子上的双手。
“这位公子,还没请教…”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江漓。
“这位江公子,陪着我一起回来的。”龙墨轩替木讷的江漓回答道。
“哦,那既然是这样,也是贵客临门。夫君你一路辛苦,快进屋歇息去吧,我去给你煮碗你最爱的'九叶莲子羹”。说着拾起地上的剑,还剑入鞘,一把挽着他的手,穿过回廊往后庭走去。
身后,江漓看着两人的背影,呆呆的愣在那里。小半天,才默默的跟上脚步,一点点的向后庭走去。
都笑情人痴,谁解痴人情。薛烛兵解日,纯钧泪断时。
世间有痴情人,亦有痴情剑。
痴情之人,能独守空闺十二年,痴情之剑,能为知己沉寂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