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轨坊大门还如往常一般半开着,高大的乌头门中间的撗枋已裂成了几块,悬在那里摇摇欲坠。
从大门向里面看去,只见一片荒芜破败,残垣断壁隐没于荒芜野草树木间,不见一个人影。
阴沉天色和呼啸寒风下,更显萧条阴郁。
门口的武侯铺和旗亭都紧锁大门,没有人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居民在,偌大一个坊里才会野兔、狐狸、黄鼠狼等小兽泛滥。
裴豫把弓取下拿在手里,信步进了坊。
坊街两边的民居大都已坍塌破败,有些还有模样的,大门上的锁也都被砸掉,房屋想来是被无家可归的乞丐、游民占了。
不过这些人要到天黑才回来,偶尔见到两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在门口张望,见到有人过来,慌忙逃进了院子里躲了起来。
走到坊里十字街,西南角有一大片荒地,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蒿子,此时已是一片枯黄。
十字街中间是一个黄土夯成的高台,通轨坊还没荒废时,这里是一个戏台。
裴豫走上高台,向荒地里看去。
寒风萧萧,荒草萋萋。
野兔最爱在这样的天气出来活动。
裴豫眼力十分出众,在高台上看了片刻,就察觉到草丛里有也野兔出没的迹象。
裴豫全神贯注寻找野兔的身影,手里举着弓箭严阵以待,过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枯黄中看到了一只隐蔽得很好的黄色野兔。
他悄悄举起弓箭,慢慢拉弦瞄准,那野兔跳两步,停一停,再跳两步,反反复复,裴豫也有些拿不准射箭的时机。
好不容易那兔子停下来啃起了草根,裴豫全神贯注拉起弓弦,正要射出,忽然头顶哗啦一声,落下来一个庞然大物,裴豫大吃一惊,一箭射歪歪斜斜射了出去,那兔子听见动静,三下两下蹿出去,没了动静。
裴豫看看头顶落下来的物事,不禁又吃惊,又好笑。
竟然是在他家后院养伤的那只大雁!
大雁从裴豫头顶落下,在高台上跺着步,不时呼扇一下翅膀。
“你这扁毛畜生,竟然学会追着我出门了,你既然已能飞,为何不去找你的同伴?”裴豫抬脚轻踢大雁,大雁振翅飞走,在荒地上转了一圈,又落了回来,时不时嘎嘎叫上两声。
“哦,我忘记了,你的同伴此时应已都飞到南国了吧?孤身一人,也没地方可去,确实挺凄惨的。”裴豫看着大雁道。
大雁听不懂他的话,自顾自在戏台上转悠着。
有大雁在这里捣乱,兔子也都不敢露头了。裴豫正打算要驱赶它,忽然从荒地的野蒿里飞出一个石块,正砸在大雁身上。
大雁吃痛,嘎嘎叫了两声,飞走了。
裴豫大吃一惊,往草丛看去,只见从里面奔出一个人来,叫道:“哎呀,可惜了,这么肥的一只雁。”
裴豫看这人二十出头模样,白净清秀,身材瘦削,不过头上幞头歪歪斜斜,身上衣服也污黑不堪。
“老兄,你手里有弓箭,为何不把大雁射下来?”那人走到台下,看着裴豫道。
“这只雁是我养在家里的。”裴豫道。
“老兄你可真是说笑,见过养鸡的,见过养鸭的,见过养大鹅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养大雁的。”
这人说话带着口音,似乎是幽州一带的方言,和长安音语调大有不同。
“呵呵,你不信就算了。你要有本事,就把它射下来吧。”裴豫说着,把弓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