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的怒火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峡州司马能承受的,尽管他在官职上还要比段然高半级。
只见他慌张跪拜,说:“回禀殿下,此地实在不易行军,粮队人马过多反而碍事,百人守护三船,每条粮船便只三十人照看,难以兼顾。至于、至于此地如何藏得下三百人,下官实在不知啊!”
段然也不理他,仔细地将山水看了一遍又一遍,总也瞧不出端倪来。
“把衣服扒下来!”段然说。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这司马也跪不住了,如丧考妣般瘫到了地上。
段然低头看看他,并不愠怒,只平静说:“放心,我还没权力削你的官,把衣服脱掉,将这里的景状画下来,我有用处。”
又朝身后的从人们说:“笔墨伺候。”
回到峡州,段然将那司马的青衫放在包袱里,便要去与王举道告别。
王举道自然挽留再三,段然只以公务繁忙推脱,要了一样东西后,并许诺会给峡州一个交代云云。
归州城外,段然望着这座高墙出神。
“到惊波楼摆上一席酒菜,再与我去请曹都尉一晤。”段然对汤所说。
汤所打马朝城内去,段然则仍旧看着城头。城墙高而厚,城门窄而深,依靠江水,确是险要坚城,也不知当年夏军是如何攻破它的。也是,襄阳那样的重镇都被大夏囊括,归州又何能例外,想必只是困兽之策吧。
到了惊波楼,曹让已在等候。段然告罪一声,于是入席,曹让则连称不敢。
“昨日下官去了峡州,没能单独给曹都尉接风,实在是罪过,望曹都尉海涵。”段然举杯说道。
曹让忙饮下杯中酒,说:“卑职原先不知殿下亲临归州,未能给殿下请安,今日又是殿下做东,实在是羞煞卑职了,卑职再自罚三杯。”说着就又连饮了三杯酒。
至于汤所,无论谁喝,他都是要作陪的。
待曹让喝完,段然便说:“都尉不必自谦,这样吧,都尉也不必称卑职,下官也不说下官了,都以‘我’而言。”
曹让这才放下心来。
段然吃一口菜,说:“我久居深宫,身边尽是些奴婢阴人,对都尉这样军伍里的汉子,早已神往。疆场厮杀,本就是男儿的大梦,只是遗憾此回没有被分到都尉军中。曹都尉可曾与荆军交过手?”
曹让敬一杯酒,答道:“这些年我夏军与荆军,总是拉拉扯扯,大的场面没有,交手却总是常事。镇南将军更是二十年前在襄阳城下厮杀过的,而今这长江一线,但凡是个老兵,谁手上又没有荆贼的血。”
段然饮罢,便再问:“可知荆国军人与我夏国勇士有何区别吗?”
“真要说来,其实是没有的。荆国气候与我夏国迥异,因此近些年多是在长江附近的这些州府就地征兵,地理上便都是南人,只是近几十年才成了我们北国军民罢了。”
“那所用兵刃,可有区别?”
“这确是有的。我夏军兵甲凌厉,实在不是荆国能比。且我夏军擅弓马,即使在这大抵都是步战之处,也都是弓不离身,哪怕如今许多南人应征入伍,弓术也是例行的课程。”
“我夏军讲究战阵,阵法所到之处,任何贼人也难抵挡。南人擅长做小队配合,长刀短矛或是短矛长刀,配合盾兵,也有不俗的功效。却唯独用不起弓,因此常常还未近身,就被我夏军的几轮攒射杀伤过半了。所以,在辨尸时,除了看装备兵甲,也可以验伤,南人贼寇,往往身上都有许多箭伤。”曹让说。
一听此言,段然心中了然,心中似得了某种验证。
段然再敬了一杯酒,说:“我此次前往峡州,正是查办粮草被劫一案,心中有许多疑虑,听都尉一言,豁然开朗。”
“难不成此案与荆贼有关?”曹让问。
段然却感到身边一震。
曹让紧接着又问:“这该如何是好?”
段然说:“尚且只是猜测,我想荆人应当不至于如此胆大,竟敢来归州闹事。”
“也是有可能的,镇南将军大兵压境,就将全面进发,此事天下皆知,荆贼极有可能临死反扑!”曹让也想到了这一关节,不免急躁起来。
段然便劝一杯酒,说:“都尉莫急,此事尚未完结,有我这个七皇子在,岂能让都尉这样为国尽忠的勇士遭受无妄之灾。但恳请都尉,再在归州耽搁几日,迟些再回报镇南将军,至于缺漏的粮草,归州峡州自会补齐。”
听此言,曹让又静了下来,笑着将酒一饮而尽,说:“那只望殿下尽快破案,还卑职一个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