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人们认为这些事情都是浪费,工人只要在井下的时候能挖出来煤就可以了,管人家下了班想啥,干啥。但工人不是机器,下班不干活的时候就可以停那儿歇着。一些要好的朋友,同乡经常在一起打打牌,喝喝酒,聊聊天,吹吹牛。年轻人喝完酒一个个都豪气干云,听到好朋友气儿不顺了——发奖金少了,被人打了,就借着酒劲去给他出气。这种事情太多,只要不出大事,矿上的公安也不会出面。
被别人出了气,自己的气儿就又不顺了,但一个人干不过人一群人,他就需要有自己的一帮弟兄。一帮弟兄在一起,需要有统一的行动,否则就是一盘散沙,还是要被人欺负。一帮人里有一个老大,大家都听他的,组织性就这样产生了。
井下的班长,组长都知道这些,在做事情的时候也都会考虑这个因素。比如对于同乡会的头面人物,不论干活好坏,一律都给最高奖金,和他们说话办事也都尽量客气。当然班长也会有自己的组织,很多时候他们就是老大——没有自己的一帮人,他也领导不了别人。
所以马忠辉并不怵这样的事,这次他只是落单,才被人打了一顿。好了之后他有办法找出是谁干的,而且自己的方法要比公安出面管用的多。他给少平打包票,一定能把这事给少平找补回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好,安锁子去医院看他们的时候听说了事情经过,立马火冒三丈。他向马忠辉问出了几个有可能的人,回去带着自己班里的几个弟兄一个个找,问是不是他们干的。一听说被打的人里面有孙副区长,大多数人都客客气气的说不是他们干的。也有脾气冲的,一口就骂了回去:“不是老子干的。”
“我师弟被人打了,过来问问咋了?”
“你师弟和我球不相干。”那人打断安锁子的话,回了他一句。
“不是就不是,你凶什么?”
“老子凶怎么了?没证据别他妈的瞎打听。”
安锁子也不是吃亏的主儿,几句话冲得他怒火中烧,上去就抡了那人一拳。那人可能没想到他就这么动手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很快就被打得满地乱滚。
55
但安锁子的底细人们都知道,虽然自己确实膀大腰圆,有膀子力气,但头脑简单,也就是仗着干活的技术和少平的关系弄了个班长,身边并没有几个愿意为他卖命的弟兄。所以那个人回去之后马上纠集了自己的一帮同乡,找到惠英的家,把安锁子堵在屋里揍了一顿,惠英上去挡,身上也挨了两脚。临走还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玻璃橱柜砸了个粉碎。
结果少平的仇没有报,安锁子也来和他一起躺在医院了。惠英来医院给他们送饭时哭哭啼啼的说了家里的情况,骂安锁子不中用——给少平报仇她是支持的,但不该把祸事招到家里来。少平现在动不了,只能先安慰安慰她,“都有我哩,”他说,“不用担心,啥事都得说个理嘛,矿上派出所我有熟人,等我好了,去找那几个人好好说说”。对于少平,惠英是信赖的,听见了少平这话,方才止住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