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苛把烟筒挂在裤腰带上,蹲下来和贱丑围着邹秉琛装哭。“秉琛哪,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哪,怎么会从田埂摔到沟里呀,怎么就摔死了呢。”一边带着哭腔说,一边又拿眼睛看走近的秉琛儿子。
可就是挤不出眼泪来。
秉琛儿子听到声音,又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就朝这边跑过来。
一过来,就傻眼了,只见满地鲜血,父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苛和贱丑围在边上。一个趄趔没站稳,当场昏过去,倒下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哪见过这般残忍的场面啊,更何况那是自己的父亲。
等他缓缓醒转过来,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只见老苛和贱丑站在两边,正哭丧着脸看他,可他感到那是狞笑着的脸。
他艰难的爬起来,艰难的稳步到父亲身边。
“我爸是怎么死的?”声音充满了悲切,还有悲凉和悲愤,更有质疑。
贱丑拿眼看看老苛,没有说话。
老苛说:“摔死的,晚上黑,看不见,从田埂摔到水沟里撞到石头,我们把他从沟里抬到这里的。”
老苛边说,边用手指指旁边不远处的水沟。
突然,老苛指着的手停住了,他想起来他们都来不及伪造现场,那里根本就没有摔到过人的痕迹,更何况没有血迹。
秉琛儿子转身要过去看,被老苛一把拉住,“不要看了,现在看看怎么把你父亲抬回去,把后事处理好吧。”
秉琛儿子一把挣脱老苛的手,跑到沟边去看。大家知道,成片稻田中间的水沟,能有多深呢?又能有多大的石头呢?磕破了皮,或者最多摔伤了,是有的。至于摔死人,那实在是没听说过。
“这里连血迹都没有,怎么会摔成这样?”秉琛儿子抹着眼泪,质问他们。
“被水冲走了。”老苛冷冷的说。
这时的老苛,杀心越来越重,杀意越来越浓。
可秉琛儿子哪里知道啊,只管抚尸痛哭。
借着微弱的月色和星光,看到父亲浑身的伤,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突然看到旁边的一把锄头上也是血,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嚯”的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灯笼一般,眼里冒出悲愤而又仇恨的光,那光就像一把利刃,刺向这个叫叔叔的贱丑,逼视着贱丑问:“是不是——你们——打死——的!”
贱丑竟被这气势逼得倒退了两三步,无言以对。
这时的老苛站在另一边,手里握着锄头柄,恶狠狠的看着,心里早已打定主意。
“昨天你们打他板子,折磨他,羞辱他,今天还不放过,还要把他打死。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良心!!!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双手紧握拳头,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突然转向老苛吼叫起来:“我要去告你们!!!”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歇斯底里,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并且向老苛扑过去。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老苛就举起锄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秉琛儿子的肚子上挖去。
两股鲜血喷涌而出,直喷到他父亲的身上。
秉琛儿子本能的抓住锄头根部的柄,眼里充满着愤怒和复仇的火焰,逼向老苛。而老苛竟然抢不过这个已经受了重伤的年轻小伙子,只能死死抓住锄头柄的一头。
而这时,贱丑站在旁边呆住了,这比刚才打死邹秉琛更加凶残,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要打死这个侄子,还是帮这个侄子。如果不打死,已经打死他的父亲了,有命案了,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可这世道,有老苛一起,有老苛做靠山,老苛还有那么大的靠山,打死个人,算什么大事呢,更何况,邹秉琛得罪了老苛了,可以说“不听命令,想造反。”他觉得,打死个邹秉琛,老苛肯定能摆平,可再要打死他儿子,那就不一样了,起码他儿子没有“不听命令,想造反”啊。
可如果不打死这个侄子,他一定会去告状的,那时候老苛在县里的亲戚还能不能摆平呢?又或者,老苛的县里亲戚会不会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呢?判他个死刑,老苛却没事呢?
如果把眼前这个侄子也打死了,不就没人告状了吗?
邹贱丑忘了邹秉琛还有个大女儿,只是远嫁他乡,正在坐月子,她娘去侍候了。只是目前是他们父子俩而已。
贱丑正想着,传来老苛一声低吼:‘你发什么呆,快,拿起锄头打死他。’
秉琛儿子双手死死抓住锄头柄的一端,血还在喷涌,在抢夺锄头的过程中,锄头尖又扎进了肚子更深了,肠子开始流出来了。
贱丑的头脑一片空白。俗话说,“恶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有了邪恶的本性,贱丑杀人的血在往头顶上冲,这个时候弯腰拿起锄头,用锄头根部,朝侄子的腰背狠狠的击打撞去。
秉琛儿子受到这样前后重重的打击,整个身子好像已经被打穿了,再年轻也没用,就是铁打的,也经不起啊。
他一下子松开了前面老苛的那把锄头,再也没有力气抓了。
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堂叔也会对他痛下杀手。他缓缓的倒下,在眼睛将闭未闭,还睁着的时候,转过头看向他这个叫堂叔的人,虚弱的哀呼:“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