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不快,反而很慢,慢的难以想象,就好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挪着脚步推着磨盘。
话音已落,这一招尤在中途,并未完全刺出。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慢如老牛,迟钝如老翁的一招,竟令在场的另外三人同时动容。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大的压力落在了身上。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
三人的招式,在这股压力下同时慢了一线。
一线之差,天渊之别。
对东方不败的极速而言,尤能加以弥补,可对左冷禅和岳不群而言,无异于无妄之灾。
原本还能多接上几招的战局,此刻却败势立显。
砰砰两声,均已各自身中一掌,被东方不败霸道掌力逼得不断后退。幸亏他们反应够快,眼见挡无可挡,用肩头、臂膀,硬扛下了这一击。
招式何用?出手如雷。
随手一招,敌不及防。
宝典之名,可谓名副其实。
东方不败一击败退二人,顺势双臂一展如托天地,趁他二位倒退之势轰然向叶归来打出了至强、至大、至威的一招绝式。
“葵花神功。”
赤红真气如大浪袭卷,火雷爆发。
面对这足以让自己动容的一剑,东方不败也拿出了真本事。
强极无俦之力袭杀而来。
这股真气的确已能称得上恐怖、霸烈。
葵花向阳,练就的真气实乃至阳至刚,至威至猛的阳极真力。
有阳火之威,天雷之烈。
面对此见所未见的强悍绝招,叶归来依然全无变色,自顾刺着自己慢吞吞的一剑。
他这一剑完全刺出时,东方不败那狂猛霸道的真气,竟还未落在他身上,似乎被一股无法看见的巨力镇压,真气的发挥都变得迟钝、凝滞、缓慢。
轰。
两股真气轰然爆开。
唰。
一股锐风,从东方不败面庞擦过,几根发丝飘飘洒落。
剑止、风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股真气爆炸的声音消散后,在场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东方不败语气沉凝。
随着他一言问出,在场人僵硬的表情全都鲜活起来。
岳不群僵滞的面庞,忽然一缓,眸中生出难以压制的喜意。
左冷禅虎目瞪若铜铃,眸中闪过一抹危险之光,瞬息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其余几位掌门、门下弟子,或不敢置信,或张口如痴,众生千百万相,不外如是。
叶归来轻轻提剑,道:“山,刺破青天锷未残。”
咔擦。
话音刚落,手中之剑轰然崩解,碎裂成了百八十块。
仅剩一截剑柄还尤自留在叶归来手中。
“好,好名字,好剑法。山势之沉,山势之重,剑出如山压岳至,无怪此剑一出,我的心神和速度都受到了影响,这一剑可谓是速度一道武学的克星。”东方不败眼神微烁。
他微微张口似感似叹道:“江湖上从未有过如此霸道的剑法,更没有如你这般年轻的绝世剑客,便是你华山前辈风清扬,在你这个年纪,也不如你多矣。”
“看来,华山派重夺五岳盟主之位……不远了。”
叶归来一听,即觉他不安好心,张口欲言,岂料东方不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袖袍一卷身如飘絮般飞身登上了崖顶。
束手回眸,骄横目光扫视众人,放声狂笑道:“哈哈哈哈,五岳掌门不过如此,空活数十年,还不如一个少年。”
话音飞扬,悬崖上的身影已如一只展翅飞鸟,点足飞起,倏忽远去。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左冷禅、岳不群的面色同时变的极度难看。
沉默良久,才听左冷禅大声道:“好一个葵花神功,好一个东方不败。想不到继任我行之后,魔教还有如此高手。”
他的话语中虽无愤恨、不甘之象,但目中隐隐闪烁的凶光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遭逢如此惨败,又被对方临走奚落一番,即便这位左盟主城府极深,轻易不形于色,此时胸中也是积蓄了满腔怒火。
何况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对方之言还偏偏说中了他的要害。
华山出现如此年少英才,岂非重夺五岳盟主之位已然不远!
左冷禅暗暗咬牙,无声冷笑:“哼,原以为不过平平无奇之辈,不想竟是经年藏而不露。少年英才,绝世剑客,哼哼,那也要活得长,中道崩殂的天才自古可不在少数。”
叶归来望着人去无踪的山崖,眼中急烁寒光。
这个东方不败,心思不可谓不毒,机变不可谓不快。
更是把握人心一道的高手。
挑拨离间之计,用得恰到好处,炉火纯青。
纵然诸派掌门都能看出这是不怀好意的阴谋,可对左冷禅而言,不啻于是拿准了自己的命脉。
“好,好,好,好机心,不愧是我梦寐以求的对手,待我完成横行剑势最重要的一步,必定杀上黑木崖,将你斩于剑下!”
常年积势运剑,叶归来的心性已被武学锻炼的无此果决,无比刚强。
如今成就第六剑,更让他生出一股逢敌亮剑,剑荡天下的勇霸之心。
曾经的浮躁,怠惰,早在十年的苦修中被一点点磨灭干净。
习武之道,心性的塑造,往往比功力进步更难能可贵。
一门功夫要登堂入室,练到家,自要与之完全契合。
否则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又岂能将刚强霸道的武学发挥至极?
火爆凶残之辈,又如何能够学会清净无为的武功?
这便是为何同一门武功,有人能持之横行天下,有人却只能逞一时之威。更有甚者,完全打不出绝顶武学的威风。
人练武,武亦炼人。
真正强大的神功宝典,往往能直接改变、影响人的心性。
看似邪性,实则必然。
要想将一门武学练至大成,自然要适配武学本身的理念。
岳不群大步赶上前,急问道:“归来,有无大碍?”
“师父放心,弟子无碍。”叶归来应了声,目光仍流连于剑柄。
这柄跟了他十年的剑,终是断了。
刺破青天锷未残,却在出剑后剑断锷残,足见这临战而成的一式,终究未能一举臻至浑然之境。如非骤然成招,恐怕也未必能得此奇效,险胜东方不败半式。
他们方说一句,封禅台进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群嵩山太保飞奔而至,赶到左冷禅身边。
“五岳的诸位朋友,此次会盟暂且作罢。我等今日受创不小,不妨先至本派客房调养休息,待养好了身体再言回山,以免途中被魔教贼子暗中所趁。”左冷禅适时高声道。
“多谢左师兄好意,承情。”
“不敢,皆赖左某之过,教那魔教贼子摸上山来,幸好今日有华山叶师侄力挽狂澜,否则左某罪莫大焉。”
左冷禅双手一拢,竟当着众人的面遥遥对叶归来行了一礼。
他一动,整个嵩山派在场之人,无不如是。
“叶师侄今日力挫魔教妖人,破其不败之名,威震江湖,可喜可贺。”
“………”
“年少英雄,出类拔萃。”
叶归来无声冷笑。
这捧杀的手段未免太过明显、拙劣。
他把身一撇,作了个避让动作,拱手道:“师伯过奖,弟子不过有心胜无心,侥幸而已,当不起力挽狂澜之赞。”
叶归来嘴上谦逊,心里却十足的厌烦、嫌恶。
“若不是我背靠华山,受正派名声限制,何须与尔等下作小人虚以委蛇。”
派名声虽能占据大义,可一言一行,也容易被无限放大。
叶归来自知若是自己稍不注意,恐怕就会被安上一个狂孛无理妄自尊大的罪名。
他虽不在乎,但每每念及岳不群宁中则的养育授武之恩,也自知不能肆无忌惮,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捧杀?哼,我记下了。华山弟子不能行事肆无忌惮,我何妨换个身份。”
叶归来暗暗冷笑。
把脸一蒙,名门正派也未必就不能如日月神教。
反正,不管什么事,都能往魔教身上赖。
“叶师侄少年得意,还能如此谦逊,不错不错。”
“善哉善哉!”
“奇才天纵,一剑动江湖,从此武林中,又将多出一式绝世剑招。”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好,好名字,好气节。单从这一剑之名,便足以看出叶师侄为人。”
“恭喜岳师兄,后继有人。”
“君子剑的弟子,果然也有君子之风。”
恒山,泰山,衡山中人纷纷出言。
“不敢,不敢。”
“诸位师兄实在太过抬举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