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老夫因这辈子碌碌无为,而要被你们判刑,且刑期负一百年?”
面对自称来自四万年后的三人,躺在病床上等待生命终结的老人分不清是虚幻的梦还是后辈恶劣的玩笑,只是用尽全力挤出一句话,然后喘着粗气,听一男两女继续解释。
“四万年后的人类文明步入了晨昏,此前社会忽视的每一位天才,潜力未被发掘的栋梁之才,姓名被一笔带过的普通人,用尸骨如珊瑚虫般搭建起磊磊王座,精巧无比却也限制了人们自由的翱翔……”年轻女性继续开口,“我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也不知道问题会以何种方式被解决......只能不断向过去寻找,至少这样我们还有一丝希望。”
老陈玻的耳朵跟不上对方语速,老陈玻的脑子也不如摔伤前灵活,但这种感觉很好,仿佛回到课堂,凡听不懂的皆可助眠。
Zzz……
见床上的老头睡了过去,一位始终没有发言的男性看了眼不远处的“生命调节仪”,这种仪器是他们预先埋入历史长河中的,可以让老人的重回年轻,但代价是加速死亡。
“咔嗒,咔嗒。”他拧大两格。
“所以你们认为这一切都是老夫所致?”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棒的玩笑,咳咳......呸!这下舒服多了。”老陈玻吐出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浓痰,活动活动身子,猜测对面又是哪家公益组织,来骗他这孤寡老头捐赠遗产。
无妻无子,穷困大半生的陈玻,前些年亲友陆续离世,幸运分得一些遗产,也算不负他年轻时常挂嘴边的“莫欺少年穷”。
但对于一个穷惯了、节约惯了的人,让他花钱买奢侈品,或是仅每顿饭多加二两肉,都比让他死还难受。
被钱折磨了数月的老陈玻,最终还是想出一个花这些钱办法:寻找年轻时抛掉的激情,翼装飞行、跳伞、登山、滑雪、悬崖跳水等极限运动挨个试一遍。
能在激情中死去,也算不枉这一生。死后钱上交给集体,就当臭老汉污染大自然的补偿。
老陈玻哪能想到,第一天在景区门口买票时,被人一挤,脚下一滑,摔了一跤,髋骨骨折,动弹不得,最终被送进临终关怀病院。
算上赔偿金,老陈玻的钱更多了。
烦恼也更多了。
“我们是认真的!您蹉跎一生,丝毫没有为社会做贡献,想必您也有诸多遗憾,这些我们都可以帮您解决。”
听听,标准的骗捐开场白!
近几十年独身老人不断增多,未立遗嘱的独身老人去世后遗产归集体所有,便有人盯上了这块“肥肉”,相关产业也逐渐形成:
通过病院获得老人信息,再辅以各种关怀、照料、完成心愿等内容骗出遗嘱,最终将本归于集体的遗产收入个人成立的“公益”组织囊中。
自认识破这些小辈们诡计的老陈玻,乐呵呵躺在床上看戏,如同他年轻时不愿挂掉诈骗电话一样。
为枯燥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我想爬次珠峰,能完成不?”此前老陈玻已经被迫“接待”不下十家类似组织,但没有一家一开口就跟他开玩笑,也没有一家听到疯言疯语不离开的。
“我们没法送您上珠峰,这会影响未来和过去的历史,但您只需要同意服刑,重回年轻,通过个人努力,不论是攀登珠峰还是勇闯太空,都不是梦!”这次来的人没有走,而是顺着老陈玻的话继续说。
有些不一样,却也仅限于此。
忽悠!接着忽悠!
“老夫现在活的好好的,你们这些后生的法律还能鞭尸嘛?掏出我的骨灰来判刑?况且你们刚才说……四万年后的事,跟我这孤寡老头有啥关系!”
病院里的生活实在无聊,老陈玻已有不止一次和这个世界分道扬镳的想法,却被主任医师驳回。今天来的骗子颇是有趣,老陈玻不愿放他们走,顺着对方意思东拉西扯。
“不是您个人问题,或者说不是某些具体人的问题,我们只是让您重活一世。没准您就可以绽放难以预料的光芒,成为人类文明走向的拐点……这难道不是你们年轻时常看的艺术作品中主角标准模板吗?”
陈玻抬头看了看,生命调节仪显示自己还剩余七百多小时寿命。
“主角啊……”
雄心壮志在摔那一跤时就被拌烂了。
“后生娃你人不错!医生把生命调节仪安到我够不着的地方,让我多遭几天罪,还美其名曰‘通常不得干预生命进程’。”颤抖的手从床头柜里摸出几罐发酵小麦汁,递给三人,有种老人乞求过年回家子女多待一晚的感觉。
年轻男性礼貌的接过易拉罐,坐到床边说:“大爷,你情况特殊,肯定不算‘通常’。”
“护士说像我这种孤寡老人,就叫‘通常’。还说,与其把钱贡献给别人,不如把钱贡献给医院……”
尴尬的气味瞬间填满整个病。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谁让你乱动仪器的!”
人未至,声先到。
一名膀大腰圆的护工粗暴的把门推开,当她看见病房里多出的三人后,瞬间变为一脸微笑。
“您三位是家属啊?之前没听老刘说过呢。”
三人身后的陈玻喊到:“我姓陈,吃N人陈!”
“诶呀,不好意思,上一位老刘头的在这待了三年,叫习惯了。”
护工边说边摸向仪器,随着旋钮回转,刚有点活力的老陈玻又变回活死人样。
“这位护工您好,照看亲属时,我们有权根据其活动能力调节生命状况。”年轻女性开口。
“我......”
“不行!万一你们调太大,他没几天噶了怎么办?”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