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梦的世界让威尔特感觉轻松不少,他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空间中,仿佛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脚下的土地是他从未见过的岩石。
周围漂泊着光秃秃的岛屿,其中部分则是带有明显建筑痕迹的废墟,再放眼望去,远处甚至还能看到闪电交加的云层漩涡。
他从未接触过这番景象,在他看过的书籍里,没有一处记录过这个地方的存在。
在这里他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轻盈,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和亚丽珊卓接触时的奇妙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疼痛难忍,反而觉得十分受用。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探索这个地方,直到注意到眼前有个不停闪烁的人影。人影所在的那片空间似乎已被扭曲虚化,没有办法辨认。梦境中威尔特的胆子大了许多,他走向前,试图看清残影的真相。
扭曲的空间中突然伸出了数条黑色锁链,将他的身体牢牢捆住,动弹不得。一个酷似老奶妈的声音传到耳边,但那腔调远比老奶妈要阴森。
“弑亲者”
那声音在整片区域回荡,威尔特可以听见一阵阵嘶哑的回声,“无名之人,有罪之躯。”
远处的景色正在崩溃,一个又一个的岛屿被雷电摧毁,无数的碎石被风暴裹挟着向这里袭来。
他的身边开始接连出现幻像,一个女人带着黑色的面纱,对着天父的雕像祈祷。裸着上身的男子在床上掩面哭泣。带着乌鸦面具的黑衣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锁链越捆越紧,威尔特无法发出声音,他要被掐死了,意识正在不断往下坠。随后他的身体从床上弹起,醒了过来,全身布满冷汗。
床板晃动的吱呀声吵醒了隔壁榻上的奥利佛·卡特,“怎么了,威尔”,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做噩梦了吗?”
“我没事,奥利佛,不好意思吵到你,你继续休息吧”
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准备更换被汗浸湿的衣服,当左手从衣服穿过时,他又看到了手腕下方那个刺青。
这个符文刺青可能就是噩梦的源头,他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想起老奶妈讲过的睡前故事——据说有一部分被选中的人能够进入一片异域,在那里天父会授予他们奇迹,然后让他们拥有惊人的本领。
小的时候他总对这些传说深信不疑,因为威尔特也做过这样的幻想,每当他和奥利佛受到虐待时,他总是会暗自祈祷天父给予他力量,让他能狠狠地报复卡尔曼,虽然镇上的人都喜欢叫那些恩赐者“怪胎”。
可天父从来没有出现过,渐渐的他祈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到了后面竟然完全忘了这事。
真是讽刺,他不由感慨起来,天父没有授予他恩泽,让他接触这一切的反而是一个女巫。
尽管亚丽珊卓不像故事中的女巫那样有着八只眼睛,四只手臂,喜欢在夜晚游荡,抓住那些捣蛋的孩子,但威尔特实在没觉得轻松多少,她带来的压迫力远胜于老奶妈的口述。
哪怕完成任务后亚丽珊卓不会卸磨杀驴,他还是得和卡尔曼一样,一辈子当她的提线木偶,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沉了下去。
还有那梦境中的声音…弑亲者将会受到永世诅咒,这是福音书上第一条也是最重的戒律,历史无数次验证了这一点。
伊弗利尔前身的贝尔哈林王国,因为公主对姐姐的嫉妒化为了尸山血海。
娜塔莉女皇即位前的上一任国王卡洛斯二世,他在兄长的尸体上夺得了皇冠,不久后自己也被押上了断头台。
连修道院的审判记录里都记录着那些弑亲者的可怕下场。
可威尔特不觉得这和他能有什么联系,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曾经有一次他问过卡尔曼这个问题,而回应他的则是扑头盖脸的一巴掌。
“永远不准问我这个问题”,时至今日卡尔曼那尖锐的声音依然在威尔特耳边回响。
他决定不去思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此刻奥利佛正好也准备起床。
被他吵醒之后,奥利佛也变得难以继续入睡,因此决定早点去马厩里看看情况。他的动作迟缓,走路一瘸一拐。
威尔特目视着奥利佛起身,一阵愧疚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从小威尔特就和修道院其他同龄孩子的关系紧张,但奥利佛是例外。他和奥利佛睡同一张床,一起挨过饥饿,寒冷和卡尔曼的毒打。
那天他激怒了哈灵顿,是奥利佛第一时间冲过来护住倒地不醒的他,为此还被哈灵顿的人打折了一条腿,而回来之后他一直为许多事情烦恼着,甚至都没和奥利佛说过话。
“对不起…奥利佛,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在那条腿面前所有的话都显得空洞而无力。
“别傻了,威尔。”奥利佛缓缓靠过来,拍了拍威尔特的肩膀。“你从小替我挨了那么多鞭子,没有你我早就是乌鸦的腹食了,我早该替你挨一回了,别往心里去”
他的罪恶感没有减轻多少,看着奥利佛穿衣都困难的窘境,把心一横。
妈的,我不信卡尔曼现在敢动我。
他走出房间,注意到四下无人,试图唤起昨天奇异的感觉。一股寒流涌过他的全身,他感觉到面部的骨骼在抽动,不用看镜子就知道成功了,他现在变成了鲁伯特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