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绩吾,“是不是觉得很讽刺,竟然会有人供奉魂引。”
“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绩吾看着她认真地道,“就算再坏的人,死了便一了百了。魂引却不能,要为一辈子的错承担三百年,这本身就不公平。再说了安魂引魂是功德,被供奉也是应该的。”
萏河眼里的自嘲一瞬间凝滞在那里,她看着绩吾,觉得眼前这人比她见过的所有怪物都要奇怪,甚至可以说是疯了。
她活了那么那么久,从没有人这样说过。
绩吾见她直直望着自己,脸有些泛红,却还是郑重道,“我说的是真的。”
说实话,他在一开始知道魂引前身的事时,也很是别扭了一阵子,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时,男人骨子里的那种占有欲就让他看她时带了异样,就不由想起别人议论的那些污言秽语。也曾因为觉得被她牵着鼻子走而选择离开,但他从没有觉得她要为了前生的事遭受辱骂。她一路引了那么多不能安宁的魂,比一般道人还要强上很多。那帮道人那么让人尊崇,而她得到的只有白眼和羞辱。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是不公平的。人们面对这些不公平时,大多数逆来顺受。而当这不公平不在他们身上时,更是心安理得的以为是天理昭昭,也跟着踩上一脚。
萏河心里有一瞬间滑过丝丝暖意,特别久违的那种感觉。她转头看向那布满灰尘、有些残破的供像,眼里再次凉起来。
“可只有你这么认为。”她在心里说。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似有隐隐的锣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出了小庙。
庙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推开,凄迷的晨光中看见一盏半明不暗的灯笼,借着单薄的光晕看到提灯那人一张脸苍白阴翳,戴着一顶奇怪的像是道帽又不像的帽子,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袍子,晃晃荡荡的看不清手脚。
他走到庙正中,从地上掀起一块石板,现出一条向下的狭窄石梯。他往旁边让了让,就见身后跳过来一只裹着尸布、带着粽叶斗笠的尸体,那尸体顺着石梯向下跳去,头磕在石壁上嘭嘭的响。
一具具死尸向下跳去,嘭嘭之音不绝于耳。
最后一个死尸却穿着蓝色的绸袍,脸上细皮嫩肉的似乎还带着红润。那红衣老司不由凑近了看他,又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镜子来照。
凡为鬼魅者,光下无影;凡为走尸者,镜中无形。
红衣老司看着镜子中模模糊糊的一团,才放下心来。
这时绿衣老司进了来,手里提着一面小阴锣,转身将门关上。
两个老司一起将石板合上,又从怀里掏出符纸贴在上面。
他们拿起木柴生起了火堆,又分了干粮来吃。红衣老司垂着腰道,“走完了这趟,咱们就收手吧。”
绿衣老司喝了口水,“可不是,越靠近血盆这些死尸越不听话。今天一下丢了三个,只找回一个。这少了的七个,往哪去找补呀。”
“那个坤息邪气着呢,鬼村的生意真是做不得。”红衣老司叹了口气。
绿衣老司也叹气,“做不得啊,给再多钱也不做了。”
外面树丛上,绩吾看着赶尸的进了庙,脸上的惊讶丝毫未退,“我怎么觉得最后一个像竹坎水呢?”
萏河笑了一声,“就是他。他丢了续命玉,小先生肯定会封了他的中枢魄,这样一来跟死尸也差不多。让赶尸的将他一路带来,这小先生还真是会想办法。”
“那小先生人呢?”
“他应该是先进去了。”萏河望着西面,嘴角慢慢勾起。